途中贺灵川问周啬夫:“你说这个双榆村拒不交地,还恐吓你们?”
周啬夫心里暗道一声苦也,这位大少都没把前因后果搞清楚就来了,后面闹坏闹僵怎办?听说贺大少的脾气不好,可是双榆村更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可表面上他还得解释:“是的。前些天总管府新委派的府吏,从村民手中购得良田十顷,印契齐全。但到地方上来收田时,双榆村就不干了,说全村卖田都要先经村老盖章,否则买卖无效;另外就是那十顷田都租出去了,租期还有七年呢,所以州府买的是田骨而不是田面,不能收地。上次我随县丞去了,连县丞都被推倒在地。”
“哟喝,还有这么牛气的村子?”民不与官斗,这是常识。双榆村为何能够逆行?贺灵川只抓重点,“他们没道理是吧?”
“也不能这样说。”周啬夫期期艾艾,“薪乡、墇白乡这些地方吧都有乡规,过去几十年村人卖田都要村里同意,这是不成文的老规矩了,乡民们都认。总管府的新吏可能对我们这里不熟悉,不知道这些门道道。”
贺灵川嗯了一声。老爹刚到任就摘掉不少旧官吏的乌纱帽,戴去新人头上,此举有利必有弊。虽说官场风气由此一新,新官吏对贺淳华也更忠诚,但他们初来乍到,不熟悉本地的乡土人情,那坑也是一踩一个准儿。
瞧,眼前这不就是个不大不小的麻烦?
“谁说乡民们都认?”贺灵川冷笑,“我看卖地给州府的那几户村民,就没存心认。这些人哪去了?”
“都弃乡南下了,没再回来。”
贺灵川懂了:“骗了州官,还敢回来吗?这是一次性的买卖。”
谣言四起的那几天里,敦裕及周边乡镇人心浮动,不少居民都打着南下避难的算盘,后头被
贺淳华的封城令一吓唬,真就付诸实践了。
有人卖,州府就去低价接盘,称作回买公田。
买私为公,这种做法不独是贺淳华首创,大鸢历史上至少操作过两次,起因都是公田因各种原因落入权贵手中,流失太多,后面国家想办法收买回来。
不过贺淳华任命的新官吏并不清楚本地乡规,钱给人家了,地却收不上来。
随着北方捷报传向四野,南下逃难的人们想来想去,又打退堂鼓往回走了。
一来多数人逃得仓皇,根本来不及卖房,路上想了想,反正回去有房住,那就回吧。
二来,逃难是那么舒服的么?那种野狗一样到处流浪,被白眼、被鄙夷、被盗抢的生活,普通人根本遭不住。
除非万不得已,哪有人愿意当难民?
所以一听说敦裕没事儿,官兵还打了个胜仗,跟随詹家出走的一万多平民就有八成打道回府,这几天都在陆续回乡进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