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其实鹿三已经变卖不少祖产,有两处还是我经手的,我当然最清楚喽。”
冯管家把杯底的酒仰脖干了,吕秋纬赶紧给他倒酒。
“我记得有一回,鹿三的夫人还跟他抱怨,说孙子的吃穿住用学,都远远比不上族长家的孩子。鹿三回了一句,夏太保的外孙当然金贵,我们怎么比?”
这句“夏太保”,指的当然就是鹿振声的亲家,牟国太子太保夏沛。
“那症结在哪?”吕秋纬有点不耐烦了,“鹿家怎么会穷?”
“就出在这门姻亲上!”冯管家每说一字,就戳一下桌面来加重语气,“次子鹿庆林聪明有出息,老鹿家就倾全力栽培他,拜入乾元谷,花大钱;进入牟王廷,花大钱。你看着鹿庆林风风光光往上走,实则每一步都是金钱铺道,那路才能又宽又直。”
这里是刀锋港。不在百列的土地上,冯管家才敢直呼鹿家人的大名,反正他也不打算再回去了。
吕秋纬当好一个土老帽的角色,也闷了口酒:“乾元谷名头好大,听说光有钱是进不去的。”
“光有钱?光有钱的多了,都能进这第一流的宗门吗?关键你得找对人,你得打点关系,这一圈儿人情走下来,很贵!”冯管家冷笑,“我听鹿三说,鹿振声找过乾元谷的两位长老一起帮忙,给每位送的红包至少都是这个数儿——”
他竖起两根手指。
“二千两?”
“抬个十倍。”
“两万大银?!”两千万钱,那也太贵了!算巨额行贿吗?“乾元谷的长老只要动动嘴吧?”
边上的贺灵川听得直按太阳穴。两万银子是什么概念?
贺淳华在黑水城苦心经营红崖路十几年,他的施政水平和治理能力远超一般官员,把边陲之地经营得像一州首府。就算这样,红崖路每年的营收也就是十五万两,扣掉各种开支,结余还能剩个大几万两。
就凭这种营利水平,红崖路成为嵘山宗看中的现金奶牛,才有资格当作鸢国的抵押品。
结果万里之外,鹿振声贿赂乾元谷的两个长老,一口气就花掉了四万两银子!
到底是鹿振声人傻钱多,还是乾元谷的名额太贵?
“你以为这就完了?”看他没见过世面的模样,冯管家来劲儿了,也兴许是酒劲上头,声音都大了,“之前之后的中间人呢,不用打点啦?你以为鹿振声第一把就能找到两位长老?”
“还有,进了乾元谷就算完事了吗,不用再打点啦?”
“啊?都拜入乾元谷了,还要打点啥?”
“捐钱哪!当然在乾元谷那里叫作‘赞苦费’,那么堂皇富丽的殿宇不用花钱?那么多德高望重的名师高人给你传艺授课,不用拿钱?”冯管家悠悠道,“不捐钱,哪有机会被乾元谷公派去贝迦、去牟国游历?不捐钱,哪有机会到武将和大官身边见习?那都是乾元谷保派的!”
“去乾元谷就得花这么多钱,还没提后面的进入官场呢!”他挟了一块猪头肉,“牟国的少年俊彦那么多,为什么鹿庆林能被夏家小姐一眼看中?除了长得俊以外,那气度、那涵养、那谈吐,能像是一般小领主家里养出来的?”
“原来天之骄子是这样练成的?”吕秋纬下意识看了贺灵川一眼。少主有今日之成就,好像也不算特别花钱吧?
贺灵川看懂他的眼神,不禁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