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子蕲举杯,一口一口细品。
这是他人生的最后一杯酒,他能品出百般滋味。
但首先,又是淡淡的梨子香。
直至他喝完,贺灵川才站了起来。
“大娘,劳你送白都使一程。”
朱大娘先前一动不动,好似与巨石融为一体,现在才伸了个懒腰站起来。
“不。”贺灵川刚要转身,白子蕲却叫住了他,“看在相知一场,劳烦九幽大帝亲自送我。”
他看也不看朱大娘一眼。
愚陋众生,怎配取他性命?
贺灵川也不拒绝,反手挽出浮生刀,横在白子蕲面前:
“白兄,还有什么遗言?”
白子蕲抬眼,见雪亮的刀刃映出自己失血苍白的脸色。
他缓缓伸手,理了理鬓发、正了正衣冠。
刀锋落下时,站在他对面的已经不是贺灵川了,而是黑甲鬼面,仿佛从阴阳青冥中走出来的九幽大帝!
天黑了。
他的人生,迎不来下一个日出。
……
贺灵川走出村子,朱大娘跟在身后。
进入颠倒海的天宫队伍只有少量俘虏投降,其他尽被诛杀。
几条新活的生命,转眼归于尘土。
“喂,白子蕲跟你辩了那么久,为什么就是不肯服输,宁可命都不要?”连朱大娘都有两分惋惜。
这白子蕲是个人才。
连朱大娘都看出来了,从这两人开始交谈到结束,贺灵川前前后后给了白子蕲多少次机会,多少次!
但凡白子蕲有一点点松动、有一点点妥协,就可能捱过今天这一关。
他是何等聪明,怎可能体会不到贺灵川的用心?
但他非要抗辩。
这就是拒绝,并且一次又一次,从开始到最后,根本不曾动摇。
他不知道吗,越是慷慨激昂,越是把自己往死路上推。
“他认定了一辈子的理念,不可能因为我寥寥几句话就顺风转舵,要不然,他就是在否定自己的过去,否定他之所以成为他的一切。”白子蕲这样的人,必定有所坚信,换个词儿就叫作“冥顽不灵”,“让他这样高傲的人否定自己,跟杀了他有什么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