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章昏昏欲睡地坐在太师椅上,身着一袭月白色官服,官服上绣酞青蓝底桃李湖石仙鹤补子。这官服是太祖御赐,补子的图样都是辛周独一份。
因为太祖阴晴不定的性子,太祖朝的官员寿命并不长,像窦章这样能活到耳顺之年依旧在其位的可谓寥寥无几。太祖暮年时,对这位朝中仅存的老东西难免多了几分垂爱,因此赏了他不少恩荣。
其实在前朝,像太傅这样到了年纪,却依旧想要留在官场中的也有,有些官员只要得了皇帝恩准,依旧能留在任上。只是窦太傅如今身体每况愈下,去年还算有精神,今年年初却接连大病,朝中许多人都在猜测窦太傅会不会等不到致仕了。
太傅的女儿窦涟时任杭州司徒使,她心疼父亲,在杭州府下属余杭郡的山里买了个庄子,打算等太傅致仕后将父亲接到余杭郡,颐养天年。
如今窦章坐在柳梓唐面前,已是一脸衰朽之气。
这也是柳梓唐和窦章第一次见面。
“师父,这是学生的弟子,柳杞之,您读过他的文章。”公孙冰恭敬道。
“……嗯。读过,不错……”窦章从喉咙里发出混浊的声音,有些费力地抬手,指着柳梓唐道,“你今日殿试的文章,我也读了。很不错……”
“学生柳梓唐,多谢师祖。”柳梓唐对着窦章一拜。
“杞之……”窦章对柳梓唐招了招手,“过来,来。”
柳梓唐走上前,窦章从怀里摸出一枚玉佩,塞到柳梓唐的手里:“你师父无儿无女,父母也早早去了。老爷子我行将就木之人,在这大兴城也待不了两个年头了。我啊,今日就拜托你,日后在这大兴城照顾好阿冰……”
柳梓唐一愣。他原以为窦太傅今日见他,定会说些有关窦派之事,没成想竟然是关心起他的师父来。
“师父这说得是什么胡话?”公孙冰笑道,“我如今身体康健,正是壮年,哪需要他照顾!”
“阿冰……人都是会老的。都是会老的。”窦章拍着柳梓唐的手,身上暮气沉沉,“我有三儿两女,皆在地方。大儿死于兵祸,二儿死于积劳,三儿如今远在岭南,我那大女儿,前年也先我一步去了。还好我还有涟儿顾着我……阿冰,你老了以后怎么办呀……”
窦章心中有大义,因此不愿让自己的儿女留在京中为官,而是请求太祖,让他们都去地方上,去做百姓真正需要的父母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