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昔衅驱散那股浓烈的槐香,这阻隔两地的林径之路,很是泾渭分明,长长的御道仿佛建康城里的长干里,文人诗赋,枕景入怀,不少长干里人以舟为家,以贩为业,泠泠桨影,泛波涟漪,烟雨为伞,船梢作骨,撩动一片江南人家的兴盛繁华,然而此刻秋意渐浓,这份意境也随十里槐香的铺垫,变得委委佗佗如山如河。
甘修雎宛若风中信铃,他的性格若他的名号一般“折戟”沉沙,宁折直取,虽是风雅纤度,但此刻的他也消弭这份锐气,变得很闲适,一切如果刻意去强求,就如他与那位妙喻为“女儿秀脂”的人儿一般,参商两隔,冷昔衅的出现他并不意外,自面临所有的政敌及江湖门派群起而攻之时,他就与北静荒厄预料到会有这么窘迫的危难之时,如果一切不能凭武力解决,那么纵然身死又何妨!
十里御道并非是如京畿建康的长干秦淮一般,有着凭吊寄托的情怀,这里本就是先帝为彰显他们名动宅功绩的殊荣,冷昔衅不欲踏足进来,就是为了隔绝朝堂与江湖的分界线,他们括易一室既是来至朝堂,又显赫于江湖,不但握有自募兵府,享有特权,而且根深蒂固很难一时间并被拔除,这种怪诞的现象使之权倾江南朝堂,人人欲争相效仿。
此役江南各门派的挑战,参与的不但有像他们一样与南陈朝堂各有牵连的自募兵府,而且那些盘踞在京畿之地的高门大族也积极响应,他们名动宅也如当初的前身“大名府”一样,遭受猜忌与清洗的局面,这种混淆的复杂时局,即将面临着两个抉择,那就是像北城王明寂一样割据一方,显然他们不想走这条路,如果如此,当初名邺就不会选择招安南陈;第二个选择并是彻底扭转乾坤,一举荡平阻拦在前的所有障碍,所以才有如今连番剧斗的惨烈胶着。
而此时的外面也天翻地覆,北方的大隋也稳定时局,准备挥师南下,驻守江北前沿的北旅因为无暇分身,导致名动宅被政敌围困,好在身为北旅军师的公羊清,也派遣他下辖的军事参府“翻牌九定”携一块虎符君子令,赶来救援,而他亲率北旅一支驻扎于与石头城并立扼守江防的西洲城,若非因为驻守于此地的江夏军阻拦,他们早也率军入城,一举平息这场内乱,这也是身为据传府继承人号称“皇昏庸”的陈玹陌所看中的时机。
据传府他们也是当初护卫武帝爷陈霸先时期广州军的班底近卫军,因北城与北静两府的没落,俨然一跃成为拱卫南陈皇室朝堂的重要中枢军府,除却驻守在长江沿线的军旅,并只有中军台城军与外军江夏军两支在京畿建康,如今他甘修雎并是终结这一切内乱的希望,而他也寄托于驻守在此地的江夏军统帅鲁广达能站立在他们这一方,此人熟知政局,也深谙弊病,不但忠勇节制,而且气量谦和。因为当他们覆灭后,抵御在江北前沿的北旅定然群起哗变,那么届时北隋横渡长江,内忧外患之下,剩下的军旅又能抵抗到何时?
冷昔衅不入槐林,也是有深刻之意,两人一个啸野出尘,不入世多年,一个撩动京畿风云,却俨然政治嗅觉灵敏,这一交集,就造就此刻隔着十里御道遥遥相望,如果甘修雎同意以江湖手段来解开僵局,那么他们并武力解决,显然“落庭”的人也参与进来,也让他们变得极为复杂,落庭也是一个俨然割据一方的政权,不同的是,他们夹杂在南北对峙的罅隙里,得以生存壮大,如今北城也降,他们没了互为犄角之势的倚仗,不得不另作他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