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天明,紫微宫的大火才被逐渐扑灭。
看着已经烧穿了屋顶的巨大宫殿,以及到处冒着余烟的残垣断壁和一具具化成焦炭的扭曲尸体,狄献感觉自己的胃正在不断抽搐,随时有可能呕吐出来。
谢豹这个时候也赶到了宫中,他强忍着焦臭呛鼻的气味,沉声问道:“小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竟然搞得如此夸张?!现在洛邑城被搅得人心惶惶的,要不是豹爷我反应迅速,及时派军队上街戒严弹压,老百姓还以为东都打起来了呢。”
狄献无奈的摇摇头:“豹兄,你问我是怎么回事,我也想问问啊。当时狄某正在别的地方,你知道的。昨天晚上,这紫微宫究竟发生什么,我现在和你一样,完全没有头绪。”
谢豹低声咒骂一句,转头怒吼道:“魏楷蓬呢?那个王八蛋死到哪里去啦?”
“启禀谢帅,魏将军死啦。”玄甲军兵士心惊胆战的指着地上一具黑黢黢的尸体:“他……就在这儿躺着呢。”
谢豹不禁心中一惊。出乎他的意料,连昨晚守卫紫微宫的最高指挥官魏楷蓬都当场惨死,由此可见,那时的爆炸和大火到底有多么可怕。
狄献发了会儿呆,忽然叹道:“万幸啊,真是万幸!多亏咱们提前一步做了调整,不然的话……”
谢豹听得连连点头。倘若不是狄献反应快,抢在傍晚前转移了李炳,现在的麻烦就太大啦。太子如果真在他谢豹手上出个三长两短,干爹谢光不亲手撕了他才怪。
“小狄,还是你高明啊!”谢豹发自真心的感激道:“多亏李炳不……”
狄献连忙打断了他的话:“豹兄,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还请慎言!北衙逆鳞司比你我想象得更厉害,咱们还须再做打算才行。”
“一大清早的,你这是又要去哪里啊?”李江遥斜靠在椅子上,懒洋洋的问道。
“昨晚你睡得跟死猪一样,没听到外面的动静吗?”莲姬一边收拾,一边担忧道:“站在房顶上就能看到,皇宫里的冲天大火,足足烧了一整夜!我现在很担心姐姐,所以必须马上进宫。”
莲姬穿了一套藏青色的武士服,脚上也换了轻便的快靴,腰间墨色丝绦里别着镖囊,上面插了四柄泛着蓝光的飞刀。
这些东西,全都是她昨天从外面带回来的,因此李江遥也并不感到奇怪。他起身抬手帮莲姬紧了紧丝绦,问道:“你去了皇宫,那我怎么办?”
莲姬没了往日娇媚的模样,满脸都是急切神情,边往外走边说道:“你在这里耐心等着。迟则四五日,快则两三天,我就会带着姐姐姐夫回到这里,然后咱们一起离开东都。”
“凡事多加小心!”李江遥嘱咐道。
莲姬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也不走正门,顺着后院墙直接翻了出去。
李江遥仔细听着她远去的声音,又多等了片刻,然后也垫步提气,好像野猫一般,轻巧的翻上墙头,闪身离开。
“各位,我来啦!”一跃进王海的院子,李江遥径直走到正堂,和在此守候多时的逆鳞司人马会面。
还没等大伙儿打过招呼,李江遥便夸赞道:“你们真是了不起啊!昨晚的动静,震惊全城!”
王海指着钱宏烈笑道:“都是三科的弟兄们干的,宏烈居首功。”
三科掌旗使钱宏烈连忙谦虚:“李大人过奖了,这是卑职应该做的,算不得什么。”
“有伤亡吗?”李江遥问他。
钱宏烈语气平静的答道:“想要搞出惊天动地的声势,不仅需要秘密转运大批火器入宫,而且还必须留下相应的人手触发机关。总共七位兄弟自告奋勇,与敌人同归于尽。”
李江遥闻言一愣:“七个人,都没能活着出来?”
坐在旁边的乔盛春说:“大人,咱们逆鳞司的暗探,报效皇恩,以身殉国,乃是家常便饭,每个人都有这样的觉悟。那些弟兄,在接受命令的时候就没打算活着。”
李江遥并非第一次战场的雏儿,相反,他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勇将,同样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对于军人而言,死,往往像是一种宿命的选择:能够好好活着完成任务,当然是首选;实在是活不成了,也可以坦然面对死亡。
然而,北衙逆鳞司却仿佛把“死”当作了一种常规手段,平静冷酷,毫无波澜。有时候,他们的举动甚至会让人感觉是故意去求死一样。
恐怖,李江遥心中暗暗感慨,这些人真恐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