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成千上万铁甲骑兵的猛冲,只有镇疆军那样的重装步兵才有可能抵挡得住,轻步兵除了白白送死,根本没有任何侥幸可言。
镇疆军的橹盾,是由一人多高的坚木打造,盾牌外面裹着铁皮,尖底插入地面之后,好似一面生了根的铁墙,配合密密匝匝的铁制长枪,几乎坚不可摧。
反观朱雀军团,橹盾仅仅是寻常木板,又薄又脆,用来抵御骑兵冲锋的长枪数量同样少得可怜。
这还只是第一层防护,而作为防护核心的甲胄,双方更不可同日而语。镇疆第六军、第七军、第八军,是李江遥花了血本打造的重装部队,士兵们层层铁甲、盔连面罩,挤在一起的时候就是一堆铁疙瘩。当年突厥骑兵拼了老命,都无法在平野上摧垮重装步兵的方阵。
相比之下,朱雀军团几乎等于毫无防护。绝大多数的战士穿着的都是铁甲背心或轻质皮甲,颈披、肩披、护臂、护裙这类护具装备根本无从谈起,甚至不少部队还顶着南方特有的竹盔,穿着草鞋或布鞋。
像这样的防御水平,打一打山贼土匪没问题,与普通的叛军步兵较量也还过得去,但是对上谢豹的玄甲军团,只剩挨揍一途。
这也难怪,玄甲军团原本就是圣唐主力军之中的佼佼者,在当年最为鼎盛之时,他们连麒麟、长刀、烈刃等军团都不放在眼里,尽管这些年起兵反叛,损耗了不少菁华力量,但骨架仍在、战力尚存,怎么可能会把寻常府兵组成的二流军团放在眼里。
转眼的工夫,三万多铁骑漫卷而来,在茫茫夜色下向朱雀军团发起集团冲锋。
鱼鳞阵对方形阵,铁骑兵对轻步兵,震天的喊杀声响彻在牛浪湖边,火把飞扬、人影攒动,箭矢划破夜空,刀枪密若丛林。
朱雀军团的七万将士舍生忘死,凭借自己的血肉之躯,奋力抵挡玄甲叛军的凶狠进攻。
然而可惜的是,战力这东西来不得半点虚假,打仗更是世上最客观最残酷的游戏。装备体系和训练水平都处于绝对劣势的南军轻步兵,就好像被飓风肆虐的稻田一般,一排接一排地倒下,血肉横飞。
很快,叛军铁骑在谢豹和崔俊臣的指挥下,顺利杀穿了朱雀军团的两道防线,眼瞅就要透阵而出。危机之下,南军集中力量,拼死顶住最后一道防线,将叛军卡在阵地前沿。
朱雀军不要命的打法,终于发挥了作用。
谢豹等人连续冲了三次,始终未能击垮第二旗放在后排的四个方阵。越来越多之前被打散了的将士重新聚拢过来,不断将阵地变得密集结实,到最后,他们几乎就是在用人命填充空缺,令叛军骑兵难以突进。
士兵的体力、战马的耐力,终究都是有极限的。经历了长途行军,又激战了一整日的玄甲军团,此时也已经到了强弩之末的境地。再继续战下去,他们同样有支撑不住、濒临崩溃的风险。
无奈之下,谢豹只好放弃一举击溃朱雀军团登陆部队的诱人想法,在己方占据着战场优势的情况下,从容停战收兵,退回到安全地带进行休整。
叛军的后撤,也给了朱雀军团极为宝贵的喘息之机,为了防止对方缓过气来,再次狂飙突进,第一旗和第二旗的主将商量之后,一致决定立刻率领部队脱离战场,撤至大江南岸的滩头阵地,依托工事与敌人较量。
第二天天亮的时候,牛浪湖畔已经再也见不到半个朱雀军团士兵的踪影,轰轰烈烈的登陆突袭战,被叛军的精锐兵马在一夜之间彻底打退,重新回到了近乎开始时的状态。
身在北岸的马洪杰收到前方的战况消息,不禁大为震惊,尤其是当他听说第一旗折损近半、第二旗的伤亡也超过了万人之后,更加难以判断对岸叛军的情况。
他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叶荣成的主力抵达了澧县附近。
在这种情况下,马洪杰和他的幕僚们立刻陷入到进退两难的处境之中:接下去该怎么办?是让第三旗、第四旗也跟进渡江,与前面两旗会师?还是赶紧协调夷陵水师,请求他们掩护渡江部队撤回江北?
两种不同的意见,在朱雀军团的指挥部里吵翻了天。
支持让主力继续渡江作战的人,坚持认为叛军的主力肯定被镇疆军牢牢地牵制在了下游地区,叶荣成不可能也没胆量挥师西进,放着老巢杭州不管,跑来阻击朱雀军。
而那些建议后撤的人,则担心叶荣成是不是在使诈,表面上于常州湖州苏州一带囤积重兵,防范李江遥,可实际上却派遣精锐秘密来此,先一步击败朱雀军,解除上游威胁,然后再集中全力抵挡镇疆军的进攻。
马洪杰被这两帮人乱得头大如斗,心中不禁愈加烦躁。他把手下全都轰了出去,独自一人坐在帐中考虑良久。
最终,性格保守的他还是担忧自己的军团蒙受巨大损失,决定暂时命令第一旗第二旗回撤,以便保存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