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刻献起殷勤,先给秦听朝端了一杯热酒,是山海楼的名酿“醉花阴”,以小红炉煮水烫着。
秦听朝饮了同行的酒,自然在心内评定一番。
浓浓的果子香似将人拽入某种甜思绮梦,是瓦舍的“花酒”之味,只差怀抱温香软玉,耳听旖旎筝弦。
杨烟见他眼神微妙迷离,猜出这酒许是自己选得不妥,忙也尝了一盏,瞬时粘腻得喉咙发紧。
“甜酒着实不适合男人对饮。”杨烟忙道:“我催店家换壶烈酒。”
“小兄弟,不要逞强,这酒挺好,是春天的味道。”
秦听朝放下酒杯阻了她,像老父亲制止孩子买醉一般。
杨烟乖乖闭了嘴,低头晃了晃酒杯,看那莹莹翠色,又品了一口,开始给自己找补:
“春醪似水,青梅如豆,潋潋若晚风吹皱,弥弥有暗香盈袖。”
夸完又不忘吹捧一下烟雨台的酒:“这梅子酒确实清甜甘咧、香气袭人,却比你们的‘流光醺’少了些风骨,倒有点小家子气了。”
“何来‘风骨’一说?但听小兄弟高见。”
秦听朝听她提了“流光醺”,敏锐地捕捉到了“风骨”二字。
杨烟忆起上元节诗会品酒,新酿烈酒让人于极致清醒间又品出缱绻柔和,便道:
“那酒似凛冬将尽冰刀穿喉过却温然生暖,正是词里‘无波真古井,有节是秋筠’之风骨,是天涯踏尽红尘仍能坦然一笑,千磨万击后还能叹出‘人生如逆旅’的旷达洒脱,亦是我的心之所向。”
“我还曾想叫它‘笑春温’来着。”杨烟想起起名这茬。
“人有千相,酒又如何不是?”秦听朝思忖片刻突然道,“有人品出柔情克制,有人品出热血难凉,有人品出洒脱气节……皆是自身观照罢了。”
“想来还是小兄弟最懂我酿酒之心,取凌冬傲骨不折之意,待春来窖成淡雅之香。但纵使千帆过尽谈笑风生之时,回首仍能见到过去寒夜中独行的自己,即是不忘来处初心。”
言罢便举杯与杨烟对饮。
杨烟一瞬了然,知他一直囿于年轻时未酬的理想志向,心里藏着一大块填补不了的空洞。
纵使有诗有琴有酒、有佳人在侧,又有商铺钱财土地做依托,仍只是社会等级之末,并非他最初追求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