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亦想这样告诉他,也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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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烟带他进了尚空着的西厢房,可连个床铺都没有,总不能让苏可久也睡干草……
她让苏可久先坐凳子趴桌上歇息一会儿,然后牵着如意出门去附近的布庄买了成套的黛蓝色棉被褥子、苇席和枕头,又买了些吃食。
回来时天已完全黑了下去。
她执着油灯进了西厢房,看到刚刚才说“不说清楚就不睡”的书生却已累极到趴在桌前睡着了。
她轻笑了下,连忙铺好床褥才拽他去床上睡。
可他迷迷糊糊躺下时,却伸手将她一把也拽着躺了下来。
“苏可久!”她急得叫了他名字,但身边却没有什么声息,转头见他已翻身睡熟。
她叹了口气,起身给他脱了靴袜、掖好被子,又抬手给他解了儒巾和发髻,将头发散了铺到枕头上方。
这才坐在床头看着他的后脑勺,低声道:“是我有私心,没经你同意自作主张,但——绝不是背叛你。我说过,只要你需要,我永远都在。现在、以后都会如此,你放心。”
“但我,还得是我自己不是?若我不出头谋些事做,我们又如何在京城立足?”
“这几天发生了好多事情,我也是一步步被推着走到此处的,别无他法。”
“我喜欢制香、做小机关道具、读书习字,喜欢琢磨幻戏和一些道家术法,可能你不知道,我还喜欢射箭、游水,我想有个自己的小空间来做这些事,也想给你做好吃的饭食,客栈里的又辛辣又咸,肠胃都要吃坏了。”
“再说我只付了几个月租金,等把手头接的活儿做完,不想在这儿了就能立刻抽身。”
她絮絮叨叨说着,又抚了抚苏可久的头发,却敏锐地感觉他耳朵一热,嘴角随即泛起个了然的笑容,话却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哥哥,我信你定能入仕做官,终究会是天上腾翔的鸿鹄,但我不想以后成为你养的金……小麻雀……”
杨烟叹了口气,她终究连当个“金丝雀”都不配啊,又把心里转圜许久的话倾吐:“我知道你喜欢乖巧可爱的姑娘,可我偏偏不是,也永远变不成那样,你也不要总自苦于此了。”
“我俩以前就像那搁浅小鱼,现在都将游向各自的江流。庄子说:‘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你难不成是怕我得了自在就忘了你、舍了你吗?可忘恩负义者,禽兽尔。”
“我才不要与你江湖相忘,你求你的庙堂大志,我求我的山川湖海,但若你需要我,我一定会在你身后……”
“我还买了些饼,就放桌子上,饿了记得起来吃。”
杨烟又交代一声才轻轻起身出门,给苏可久留了油灯。
她知道他肯定听见了。
昏暗的灯光下苏可久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