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掩埋的记忆轰然袭来,冷玉笙霎时明白了多年来他刻意不去回想的一些事情——
母亲猝然去世,死因未明,朱卫和吴雍内外勾结气焰极盛,一力扶持二皇子韩琚。
他失了母亲庇护,又怎能在深宫独活?父亲自顾不暇,只能下放自己,才是给他最好的保护……
他终于理解了眼前这个男人,耳边又浅浅浮起杨烟对他讲的:
“若总以‘我以为’来揣度别人,只看表象,就会陷入‘我执’。您也应该理解您的父母,理解他们的选择,而不是被这些东西困住。”
得菩提般的了悟,所幸来得还不算晚。
“玉哥儿!”
情不自禁又唤了冷玉笙乳名,昭安帝猛然失神,似被拉回十三年前,站在高高的紫金宫殿外遥遥望着长跪在御道向他磕头的小黑点儿。
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显得平静而冷漠,只极目想看到男孩脸上的表情——他在哭吗?
那个刚失了母亲,体弱多病、面色苍白的孩子……
此去江南,不知今生能否再见到,但至少在那里有人能真心疼爱他,护着他长大吧。
“爹爹,您永远是我的底气和支撑,没了您就没有我的一切,我的命是您的!即使您让我去死,我也不费一言立刻去自刎!可舅舅……舅舅是身边的长辈,是我的师长,是代替您来……疼我的人……”
他说不下去了,眼泪已不自觉地一滴滴垂落,即使拍马屁也动用了真感情。
而他不知案几前的君王同样陷入回忆与自责,只觉自己身心已疲累不堪。
想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也不想管眼前这人究竟怎么想了,回江南就回江南吧,什么都不想管了。
他正头脑一片空白着,忽听昭安帝开了口:
“泠儿,你该知道,朕现在不能派你去朔北,树大招风,即使朕信你跟子胥,也会有人不信,到时你们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语气柔和而笃定。
“不过,三月春猎你让朕、让天下人见识下你的箭技,给朕个理由朕就送你进京畿卫上四军。至于你说的‘裁军’么——”
好似这段时间的隐忍终于守到云开月明,冷玉笙正激动地浑身颤抖,可昭安帝话还没说完就听马抚青在门外遥遥通传:
“皇上,太子殿下求见!”
“让他门口等着!”昭安帝不耐烦地回了一句,想继续嘱咐冷玉笙。
“父皇,您要说的儿臣都懂,儿臣会尽全力不负您的期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