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想到了“逃亡”二字。
乔世子夫妻两个都不是刻薄人,没有扣下付顷一家这些年“非法所得”的财帛,这些财物虽然不足以支撑他们养尊处优地过往后半生,按理说离开建康换个地方居住的盘缠还是充足的,甚至还能余下做个小买卖的本钱,只是付顷这个一家之主原本就没啥经商的头脑,且此番既然被选为了役夫,不去服股的话,自然无法通过正规途径从官衙办理过所,那就得找门路办理假过所,搞这种事在天子脚下难度最大,所担的风险越高不说,花耗的钱财也最多,付顷人还没走出建康城一步呢,积蓄已经花出去一半了。
且他的几个儿子还不赞成老爹的决定——本来嘛,这回杂役又不是一家男丁都摊上了,他们可不用服役,但如果“逃亡”时出了岔子,被一网打尽了,一家子都要遭受池鱼之殃,更别说换去个人生地不熟的地界,手头钱又不够,还要担惊受怕被官衙查获,那是多凄惶的日子?——儿子们不敢当面提出反对意见,就唆使媳妇们去老娘跟前念叨。
这天,付顷被老妻念叨得着实烦躁了,抬腿就是一记窝心脚,仍不解气,把一包袱根本没有“解放”归置好的旧衣裳,往摔倒的老妻身上砸去,怒吼出那些个粗鄙不堪的污言秽语,也不管是不是连他自己都被骂了进去,总之大发一顿脾气,才终于觉着果然还是要这样的“威风”,才算像人过的日子。
当付顷的咒骂声到底“低沉”了,已经在门外站了一阵的男人,才击两声掌,冷笑着:“付老汉可真是中气十足啊,这顿吼,整条里弄的人都听见了。”
付顷转头一看,是个陌生人,正想再提丹田之气朝这个擅闯民居的“闲汉无赖”开骂,总算是看清了男人虽然长着一张普通的脸,身上的衣着却不普通,绝不是住在这条里弄的邻人,他那件衣袍拿去典当的话,够得上一家七、八口人,二十天顿顿都吃开花蒸饼了。
怒气就“咕噜”咽回去了。
“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我可不敢当公子的称呼,老汉也别管我姓名,我有几句话想叮嘱老汉。”男人抱着手臂,斜睨着另外两间房门里,探头探脑的几个妇人:“老汉家里人多,这样吧,今日我做东道,请老汉喝一顿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