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子姜可怜么?”
“不。”瀛姝斩钉截铁:“世上没几个人敢承认怨恨一国之君,她敢,她还敢于提出亲手的不公,她敢于为自己的好友豁出性命,她虽生于贫微,但她却比不少人都活得明白。”
“她不明白。”谢夫人看着暖阁里精致的陈设,描得纤细的眉梢,略微下坠:“她如果明白,就知道哪怕生于权阀门第,其实也会被当成随时可弃的棋子,她不应该怨恨陛下,她甚至不该怨恨,如果要摆脱弱肉强食的世理,就不能以卵击石,其实谁都一样,我们这些生于望族的女儿,有几个能自主命运?
帝休,就算你的阿娘,不也险些被逼得与你阿爹和离?如果她是个懦弱的女子,如果她妥协于权益利害,她的人生也会和现在两样,子姜的确有可怜之处,但她活得不明白,不清醒。”
谢夫人垂下眼睑,看瀛姝乌青的发丝,发髻上珠钗明媚,那鲛珠竟能映出她模糊的眉宇,她真的很想叹息。
“若嫁王郎妇,不为帝王妻,帝休,当时你的父亲极受我父亲看重,如果他择我为妻,我就不会入宫,可是你的父亲择中的是你阿娘,那我就只能入宫了,我曾经想过以死相逼,但我也是有傲骨的人,我不想让你的父亲看不起我,我当时也想过,是我成全了你的阿娘,不过后来我清醒了,哪怕我把自己作践入尘埃里,我还是拦不住你的父亲会选择他真正心仪的女子。
我在后廷的日子过得有糟糕,是我自己的不足,我如果有简嫔的五成清醒,我也不至于逼得陛下对我用绝嗣之药。同样的,如果子姜活得清醒、明白,她应该懂得保全子苔的真正方式。”
瀛姝不知为何,眼睛有些发胀。
“用自己的性命,换好友自由。”谢夫人苦笑,摇头:“子姜有机会直接向陛下呈情,但她没有这么做,她一直受迫于皇后,因为她想求两全。就像我一直想让你入宫,我没有子女,我想从你阿娘手里夺走你,我有这样的固执,我其实早该料到,是我太贪婪,因此就必不能够如愿,可是帝休,昨日你拼命阻止我去乾阳殿,让我彻底地清醒了。
你这孩子,太多情,你居然会心疼我,你完全可以不管不问作壁上观,可是你还是阻拦了我自寻死路,你拼命维持的,就是不让我和陛下反目,你是欺骗了我,可是我对你说的真话,比你对我的欺骗更残忍。”
“姨娘,我入宫只为一件事。”瀛姝起身,俯于谢夫人的耳畔:“我不会让太子继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