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贵人的躁怒平息得很快。
她并不觉得自己成为了笑柄,更不认为已经一败涂地,皇帝当众扫她的颜面,处罚了这些年来她在内廷培养的人手,但没有给她任何实际的惩处,她依然还是建康宫的三夫人之一,她的儿子仍然还是东豫的亲王,她只是在和昭阳殿的此次对决中占了下风,可谢妃占了上风又如何呢?朝堂之上举劾谢晋的风波没有因此平息,谢妃没有子嗣,就注定成为最终的输家。
而让郑贵人更加“安慰”的是当她丢了一场小脸之后,愉音阁乔嫔身边的宫女付氏却还暗暗托她长风殿的宫人送来了亲手绣制的锦囊,郑贵人的规度未被裁减,倒不缺这个锦囊,可这个锦囊的含义却是付氏不改忠事的暗示,这说明什么呢?虽然说皇帝已经宣告添设所谓的查举司,严申所有宫人不许再附党谋私,可就连一介小小的宫人都不把帝令放在眼里,但凡还有点胆识的人,都能堪破什么才是通达富贵的正确途迳。
皇帝根本不具挑战长平郑的气魄,雷霆震怒,也无非只是给她这么一记下马威。
郑贵人根本不知道昭阳殿应事之后,被她当成夺胜杀手锏的三皇子殿下已经有如一根霜打的茄子。
三皇子主动去省过堂“反省”,当皇帝陛下这天结束了殿议,才听章永禀报了此事,陛下略沉吟了一阵,才让章永去宣三皇子来见,现如今侍中是由瀛姝的族伯王岐担任,今日他也正在御书房,不过他的职责在于提供治政方面的谏议,寻思着陛下现在宣见三皇子应是要以君父的名义训诫儿郎,他这外臣在场多少有些尴尬,便打算暂且回避,陛下也没留他在场,只嘱咐道:“帝休应该在值事厅督促女史们录卷,茂之唤她来侍奉吧。”
王岐心里就是“咯噔”一下。
不怪他多心,他知道自己侍中这个官职靠的无非是君帝对于临沂王氏的信任,在君权大统的朝代,越是靠近君主的官员就越是位高权重,因此侍中在朝堂上的影响力甚至堪比宰相,不过而今的局势却是皇帝不得不依赖门阀共治天下,朝政之事连君主都不能乾纲独断,做为君帝参谋的侍中职权就大打折扣了,而王岐现在还隐隐感觉到,皇帝陛下对他的信重甚至比对中女史的信任都有所不及,王岐倒不至于因此眼红族侄女,可对于整个临沂王氏而言,光明堂大宗嫡女五娘的婚事已经成为了阖族最重要的一桩姻联。
陛下要教诫三皇子,何故要召瀛姝在侧呢?
瀛姝听得消息,神情倒是平静,交待子施暂替督促录卷,当她出了值事厅,才听王岐道:“陛下刚才还宣见了角宿君。”
瀛姝也知道三皇子今日连早膳都没有用,就赶到省过堂面壁自罚,这倒是一件极其稀罕的事,因为自从连南次都被授予了职事后,省过堂里的唯一“常客”就只剩下六皇子,这少年是真的越来越有“烂泥”的态貌了,日日去太学听讲,且是诸多博士的重点授学对象,奈何别说半寸长进,居然“激流勇退”,莫说学富五车,现在连朝廷的重要政令他都无法参悟,最近还迷上了清谈,居然学效着她的二世父,靠着涂脂抹粉修饰形容气态,手里不持把尘尾连话都不会讲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