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大殿后,沈哲子便匆匆步入旁侧一座重兵把守的阁堂中,待到桓宣等人也跟随入内,才沉声道:“事态究竟如何,从速道来。”
“河东传来急报,言是河北石季龙近来伪诏频出传达塞北,名爵相授……”
桓宣神情严肃,上前说道,并担心自己了解不够翔实,又派人将刚刚抵达的信使传召过来。
河北石季龙大军陈设太行山东麓,一副要大举用兵于并州的态势,并且遣使远通塞胡,以陕北、河套之地为诱饵,鼓动那些塞胡南下。
“塞上诸胡可有什么动态?”
待到听完信使的汇报后,沈哲子才又说道。
想要详细回答这个问题,此刻征战于陕北的萧元东自然才是行家,不过陕北战事要紧,大将军西巡关中倒也并没有召他入见,只是派人走访了解情况。
陕北、河套之地,旧年一直是匈奴人所占据的区域,之后刘渊逆取,也少不了来自这些境域匈奴人的助力。永嘉之后,作为一线阵地的并州刘琨、幽州王浚接连事败,也令得北胡再无制约,河朔之上遍地胡膻。
桓宣等人之后各作陈述看法,关注重点大多还是放在河北的石虎身上,认为石虎此举是为了攻取并州但又因实力不足,担心王师于河东北上插手,联结塞胡不过是掩人耳目的手段罢了。
塞上群胡眼下而言各自集聚,一盘散沙,还远远不足成为王师的劲敌,当务之急还是应该加强河东的力量,以待随时北进参战、夺取并州。
然而沈哲子却有不同的看法,并不如此乐观。眼下虽然胡祸华夏,但相继而起的屠各和羯胡内附年久,早就不负游牧民族的风俗,如果不考虑华夷有别,言之内患都不为过。所以包括行台文武在内,对于真正的四夷边患还是乏于一个正确的认识。
沈哲子却是明白,无论屠各还是羯胡、尽管也给华夏大地带来极大的伤害,但是继之而起的那些边胡才是真正的来势汹汹,且踏在前辈胡虏的尸骨上,也变得更加顽固难除。眼下其众势力虽然仍是微小,但若加以忽视的话,很快便有可能发展成为糜烂之灾。
“无论如何,陕北、河套绝对不容塞胡染指。即刻传告萧忝,暂停一应攻伐事务,肃清周边,为大军营造驻地。并传告河东薛涛,召集军府武备、待命发往陕北……”
沈哲子思绪快速转动,发布一条条指令,并对桓宣说道:“稍后几日,请桓侯尽快组建关西精军,一俟成军即刻调往陕北,与弘武军并力痛歼塞胡!”
讲到这里,他脸上已经隐有狰狞:“塞胡不动则已,敢有入寇之众,来多少、杀多少!阴山豺狼骨肉,俱要肥我河套沃土!”
眼见大将军如此决然表态,桓宣等人便不再异议,即刻点头应命,只是又说道:“河东军力若是抽调过甚,防务或有不足啊……”
沈哲子闻言后便也点了点头,河东这个地方,乃是盘活整个西面战略的大中转站,绝对不容有失,特别是在北面的并州还在石生控制中的情况下。
目下河东周边共驻兵五万余众,除了薛涛的两万河东乡曲府兵之外,还有谢奕并原弘武军将主李炳所率领的潼关守军三万余众。
此前各方稳定,即便有战事也都烈度不强,这些守军绰绰有余。可一旦将两万府兵抽调走之后,地方上难免防务不足,再从潼关抽调的话,一旦北面的并州发生什么异变,应变兵力便有些捉襟见肘。
“传告路永,水军即刻西进入驻蒲坂。韩晃引部速归河内……”
河洛多年兴治,早已经变得稳定无比,倒也不需要再将韩晃这员大将留下来镇守。沈哲子又指了指沈云,说道:“奋武军休养半年,也该要动起来了,就不要随驾同返,你速归营召集将士整顿行装,先往荥阳暂驻。”
这一番军务调整,不可说是没有漏洞,特别是路永的水军抽调到了黄河中游,会令下游的几处要塞短期内乏于策应而有孤立。奋武军机动力极高,放于野战,完全可以弥补这个漏洞。
只是几方军众调动,难免会出现一段时间的混乱,所以之后沈哲子便又让人传书黄河下游的谢艾、沈牧、李弘等众人,叮嘱他们各自做好防区的守卫警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