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江湖,既是有酒有歌的刀剑笑,又是不惜舍己,对抗奸恶的落子不悔,更是品尽人情冷暖、阅遍世事的茫然无措。
他不像捕快,而似游历江湖的浪子。
看似玩世不恭,实则古道热肠。
追命一手拿着酒葫芦,嘴里哼着歌,时不时仰头猛灌一口烈酒,随性抹去胡碴子上沾染的酒沫。
辛辣的酒浆令他豪气愈盛,高声唱起歌,全然不顾周围的人,仿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歌声犹如号角,嘹亮且激昂,听得冷血精神一振。
谢知举表情严肃,无暇歌声。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忧虑和不安,似乎心中正思考着什么重要的事情,始终难以决断。
追命侧目一看,心念辗转,歌声陡止。
“谢大人,为何这般忧愁?”
谢知举苦笑道:忧上添忧,岂能不忧?
追命迟疑一下,又道:事已至此,过虑亦无用。
谢知举道:在其位,谋其政。既谋政,则履责。有责,亦有忧也!无忧何以为官?下官扪心自问,干了几十年刑狱,亦算见过世面的人,经历过大风大浪,办过不少大案要案,甚至几次差点丢掉性命。按年纪算,已到不怕事的岁数,可唯独……
他微皱眉,轻摇首,话塞在嘴边,说不出口,转而无奈的发出一记长叹。
追命道:大人的心情,崔某了然。神农湖案发起,接连命案不断,至如今局面,已是愈发不可收拾。
谢知举接话道:正所谓,屋漏偏逢连夜雨,洛阳的事尚未平息,又出了陈化这档子事,着实是雪上加霜,难办得很啊!
冷血一听,脸色冷峻道:没什么难办的!陈化目无王法,指使手下草菅人命,残害良民,罪不容诛。他死,是百姓之福,朝廷之幸。谢大人如实禀报府里,转呈京师大理寺审核即可。
谢知举道:冷捕头所言,正是我心里所思。下官所说的难办,是另有他意。
冷血怔住,反问:谢大人,你有何难办之处?
追命道:冷师弟,谢大人的意思是,陈化一死,且“玉玲珑”下落不明,势必迁怒王黼,恐其不肯善罢甘休,欲伺机报复。
谢知举点头道:正是此意!陈化之罪行,有受害者与其手下为证,基本盖棺定论,无法辩驳,但事情远未结束。
冷血问:王黼难不成能翻案?
谢知举道:翻案倒不至于!依我浅见,王大人会弃车保帅,撇清与陈化的关系,将此事草草了结。毕竟主犯陈化已死,没有证据表明案情与王大人有关。尽管其中内情,你我皆心知肚明,却无能为力。时日一久,无辜枉死之人,依然沉冤含恨,难以昭雪。而王大人对两位名捕怀恨在心,定然想尽法子对二位打击泄愤,加害你们。
冷血忿然道:此类勾当,他倒是干得出来,我不怕他报复。
谢知举道:冷捕头嫉恶如仇,不畏权贵,下官佩服之至。然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王大人乃朝中宰辅,权势滔天,且有口辩之能,深得圣宠。倘若在圣驾前搬弄是非,恶意诬陷冷捕头,那便颇为不妙。届时,皇帝听信谗言,为其蒙蔽,纵是诸葛先生乃朝廷巨擘,但其政敌遍布朝野,四面楚歌,凭他一人独木难支,恐保不住冷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