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伴感染瘟疫,前夜死在了炕上,我儿子儿媳也都感染了瘟疫,躺在后院生不如死,我现在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想我那个三岁的孙子能活下去,大人,求您救救我们吧,我可以不出城,求您开恩,救我孙子一命。”
“对,我也可以不出城,我家那口子得活下来,全家都靠着他吃饭呐。”
“昨儿打开米缸,里头只剩一捧米了,我一家七口人,一捧米塞牙缝都不够,熬了一锅粥,勉强管了一日,今日全家都饿着,再这样下去,不病死也得饿死。”
“是呀,我家也没米了,靠地窖里的烂菜叶子过了几日,再不打开城门,只有死路一条。”
“缸里没米,医馆没药,瘟疫传这么快,将军,你们当真要看着我们死吗?”
“染病的人,城西都装不下了,城南也全是病人,这是活生生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呀。”
“见死不救,这什么世道呀......”
“罔顾人命,这样的人不配当官......”
“......”
风珏如老僧入定一般,顶着六月的骄阳,听着外头的这些话,浑身冰凉。
她想高喊一声,想逼死你们的不是我,可又有谁信呢?
这一刻,她想,她应该能感受到曲北鹤临死前是什么感受了,原来不站在同一个地方,是真的没法感同身受,心境和感受,是想象不出来的,得去经历。
只有亲身经历的才是真切的,想象出来的,终究是空。
那些言语似利箭一般,一根根朝她射过来,没有留情,箭箭刺中要害。
说不清是什么感受,也没什么话好说的,但是她又没法挪开脚步,做不到不去听这些话。
曾经有人回不了城,现在,自己好像也是。
尽管她人已在城里,可这座城容不下她。
她在心底问,曾经那个没能回城的人,到最后闭眼的那一刻,后悔过没。
头顶有一片阴影投下来,挡住了太阳光,她抬眸望,原本晴朗的天空瞬时就阴暗了下来,厚厚的云层从四面八方翻卷而来,越翻越厚,滚成了黑压压的倒钩云。
天穹瞬时压下来,天地间骤然缩短。
闷,很闷,胸闷气短,她握紧手指,暗想,连这云都跟自己过不去吗?为何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压下来呢?
压的她头重,心闷,压的她直不起身,猛地吸一口气,慢慢地吐出来,低了头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