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桑暮野目眦欲裂,一时只觉心口如有巨石压制,喉咙艰涩难忍。
“嗖——”利箭飞过。
因着仰雪练突然的举动,满带杀机的利箭只是射穿了他的一片衣角。
终究慢了一步。
仰雪练躺在血泊中,银发凌乱铺地,喷洒的鲜血染红了雪袍,就如白雪染红梅,凄厉悲壮又透着即将枯朽的美丽。
他艰难仰头,琥珀眸似如珍珠蒙尘,灰白又晦暗,可在与凤栖梧遥遥相望时,他嘴角却漾着一缕得胜般的淡笑。
“我命由我,不由你……”
缥缈如风的嗓音,恍若顷刻就要羽化归去,“还有,我不悔——”
不悔堕落成魔,祸乱凤府,亦不悔执意出兵,只求北琅覆灭。
一切所为,皆无愧于自己。
他不后悔。
凤栖梧看着他,面容隐在月影中只余深沉冷戾,再无其他,只是黑眸流转时,似是微微在出神,依旧让人窥探不清。
“他这次很决然,没有用蛊,确实是要死了。”温染颜看着慢慢枯败的仰雪练,眸中笑意早已收敛,淡声陈述。
凤栖梧没做声,黑眸沉寂,仇人死于眼前他心中没有任何快慰,许是在遗憾利箭慢了一步,失了手刃之机。
“舅舅……”
桑暮野拨开重重兵甲,飞扑过去将还在流血的仰雪练半抱入怀中,又把手按在他的颈侧,试图止血。
可伤口实在太深,血流如注,怎么样都止不住,桑暮野慌得心口跳动剧烈,面色惨白。
他唇瓣颤抖,嗓音又急又哑:“我马上去叫医师,马上就能止血了……舅舅你要挺住……”
纵使舅舅刚才真要杀他,可他年少时是由舅舅悉心教导,将他视如己出。
他从小父母双亡,舅舅便是他最亲近之人,是师亦是父。
即便二十年后舅舅性情大变,可那段快乐温馨的时光做不得假。
如今最亲人之人濒死在眼前,他更做不到无动于衷。
“……”仰雪练深知他这是在做无用功。
他割得伤口太深,又失血过多,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了,只是向着那弯高悬的圆月,慢慢地,艰难地伸出了手。
最是美丽的一弯月,清辉自由地游走在天地间,照亮着他如鬼一般惨白的手。
他指尖一曲,试图抓住那缕清辉,光从指缝流过。
透过粼粼皎月,恍然之间他好像又回到了年轻时,他与猎鹰自由地在林间穿梭,以天为盖地为席,夜伴日月星辰入眠。
曾经他也如桑暮野这般顽皮,上山爬树,捕鱼摘果。
犹记得,山上那棵百年老树结出的果子最为香甜,白水河里的鱼儿最是新鲜肥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