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涴沚曳着团扇,润声笑道:“算不上什么吸引,只是觉这小山菊长得这样繁茂,定然是争抢了不少养料。”
温染颜食着一块糕点,姿态慵懒,也不知有没有在听。
周涴沚窥看一眼她的表情,话锋一转,又说:“可这御花园中珍花异草多不胜数,它一株野花竟妄想与名花争春,到底还是太异想天开了些。”
“如若不尽快摆正自己的位置,只怕,终有一日会惹人厌嫌,或被修剪花枝的宫人连根拔起,届时,便只能腐朽埋土,连半分颜色都留不下了。”
表面是在道花,实则是在喻人。
温染颜明白,她这是在借花暗讽自己,说的是昨日席宴上之事。
明里暗里都在道她庶女出身,身份低微,却妄想与一众贵女相争,夺得后位,又仗着夫君的一点垂怜恃宠而骄,实在是不知天高地厚。
如若再不清醒,摆正自己的位置,只怕不久便会死无全尸。
似锦自然也听懂了,气得想上去挠花她的脸。
“夫人觉得,我说得可对?”
说罢,许是觉得口干,周涴沚才端起茶盏微抿了一口,一举一动皆娴雅端庄,笑容得体。
将茶盏放下后,她一边用帕子擦手,一边静待温染颜的反应。
温染颜与她对视片刻,竟是笑了,美眸流转,落花入鬓,一颦一笑皆流露出极致的灼灼风情,看得周涴沚心里头莫名有些不舒服。
这样浑然天成的风情媚骨,连身为女子的她看了都有些自惭形秽。
与之相比,她就像手中这杯寡淡的凉茶,便是连长相都比之逊色几分。
怪不得温染颜能讨凤栖梧欢心,原是因着这等下作魅术,实在令人不齿。
温染颜笑意更深,温柔似水,眸底却簇起一缕幽光,“周姑娘原是这样想的?未免有些片面了。”
周涴沚看着她,心中微惑:“夫人有何独到见解?”
温染颜把玩着杯盏,似笑非笑道:“夹缝之花能长得这般繁茂,必然饱经风霜,历经艰辛,正所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若是当真遭遇了危险,怕是茎叶上长出的利刺都要将宫人的手扎得血肉模糊,直到扎得顺心了才好。”
虽在道花,但说到利刺扎手,血肉模糊时,她笑语嫣然,就连音色也变得愈发缠绵缱绻,仿佛在与情人呢喃,妖异十足。
风声迭起,落花簌簌,枝头的鸟儿发出鸣啼,振翅高飞。
周涴沚下意识攥紧了手,心中发紧,与她对视只觉得森寒渗人。
温染颜摩挲着杯盏,声音不高不低:“再者,周姑娘难道不知,这种坚韧野花即便连根拔起,过些日子就又长成一片,眨眼又是繁茂,连除都除不过来,届时,只怕伤神又伤手,如若像周姑娘这般细嫩的,怕是连手都会烂了。”
“是以,惹它做什么呢?”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手握的杯盏就被碾成齑粉,真正的死无全尸。
温染颜一边捻着粉末,一边满含笑意地看着周涴沚,光影闪烁时,眸底如沁冷霜,寒如飘雪。
周涴沚目瞪口呆,脊背发寒。
长于闺阁的名门贵女,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
她原以为,温染颜也是那种柔弱不堪的女子,因着家世,被这般说道定然无地自容。
不曾想,她不光能说会道,甚至还身怀武功,仿佛在谈笑之间,就能将自己斩杀殆尽,尸骨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