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甫凡看她题的这几句,知她终究无情,心中又是一叹,但见吴瑞希神情凄然,拍拍他肩笑道:“明珠姑娘吉言,瑞希弟此去学业大成,他日必当登科造第,荣耀家门。来,大家喝酒吧!”
几人回席间饮酒,旁边丫头将温好的酒端上前,谢明珠便执了壶与他们斟酒,一圈酒斟完,吴瑞希举起杯,却望着谢明珠道:“明珠姑娘,不知瑞希能否与你饮一杯?”
谢明珠又是微微一怔,整个秦淮河都知她谢明珠不陪酒,这几个公子也来吃过几次宴,不是不知她规矩,今夜若非这位吴公子是来辞别的,她都不愿出来陪宴,偏偏最后还要来为难她。她微声道:“吴相公,明珠不胜酒力,有负相公盛情了。”
这吴瑞希以她之口写诗,满腔郁怨,怨她负他之情,但谢明珠从不曾有情于他,又与他谈什么恩情呢,只这妓楼里的女子,委屈受多了,依然得好言奉承客人。
吴瑞希听她语声柔弱,又绝情至此,把杯子放下,再无心绪饮上一口。
孟甫凡便有几分不悦,这宴是他办的,东道是他做的,虽知谢明珠拒酒向来不假情面,连丹阳王都在她这里吃了鳖,多少王孙公子都讨不得她一饮,他们几个又算什么?可是谁都知道,丹阳王心有所属,能与她饮酒却不会与她有情,那些王孙公子寻欢取乐的多,又有几人如他表弟这般痴情?此刻饮的还是别宴,这青楼女子还这般自端身架矜持作态,也未免太无情了。他端了一杯酒,端到谢明珠面前,道:“甫凡想讨明珠姑娘一点薄面,请姑娘与我表弟饮了这杯送别酒如何?”
谢明珠道:“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既是为吴相公送别,明珠以茶代酒可好?”旁边丫头又端了香茗过来,她倒了茶与吴瑞希道:“吴相公要走了,明珠敬相公一杯,以谢数月来怜顾之情。”
吴瑞希端起酒,与她饮了。孟甫凡把杯子重重一放,哼了声,“把这酒撤了,换上姑娘的茶,咱几人都吃茶罢了!”一个秀士道:“不吃酒算什么践别宴?她一向不饮,甫凡兄不要为难她了。”这人本是好意,孟甫凡听了却更不悦了,把酒又端起来,道:“怎么成了我为难明珠姑娘了?这样吧,我敬姑娘一杯赔罪。”
这苑里的妈儿本在檐边烧炉煮酒自饮,听得几句话不对,忙过来打圆场道:“几位相公饶罪,她自小不会饮酒,让老身替她喝一杯吧!”孟甫凡喝道:“走开!我们与姑娘说话,要你来插什么嘴!”
谢明珠道:“妈儿,你下去吧。”又对孟甫凡道,“孟相公,我也以茶代酒,敬相公一杯怎样?”她音柔语软,水眸里又天生的几分轻愁,不仅容色殊美,还自有一股我见犹怜之态,那些男子见着她向来不忍重言勉强。孟甫凡本也怜惜她,只是心里有气,他们这几个又都是官宦子弟,还是考过功名的仕子,难免心高气傲,原要怜惜她的,怎知这谢明珠比他们还清傲,他虽一时心软,嘴里依然夹着气道:“我若非要姑娘喝一杯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