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晨使劲擦了擦模糊的泪眼,环视屋内。刘梅呆坐在床头,眼泪如断线珍珠,怎么擦也止不住;潘水生脸色阴沉,低头坐在木椅上,不知在想什么;潘卫东的表情从愤怒转为紧张、激动,夹杂着复杂情绪。
他沙哑着嗓子问:“那后来呢?”
“后来?”潘卫国扯了扯嘴角,苦笑:“后来的事,不知是我的幸运还是不幸。
我以为自己死定了,心里想的最后一件事竟然是,如果能评上烈士,能给小宝高考加分。没想到,我居然醒了过来。”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在最不愿相信的地方——敌人的战俘营。那枚在我身边爆炸的炮弹,竟然没伤到我,只是爆炸的冲击波把我推得远远的,反而救了我一命,让我避开了炮击中心。
只是震晕了,落地时摔断两根肋骨。敌人打扫战场时,发现我还有一口气,就把我抬到了战俘营。”
“战俘营的经历,我不想再提,你们也别问了。我觉得对得起祖国、人民和自己的良心,我只是一个普通士兵。在战俘营养好伤,熬了三个月,到去年11月,华夏和敌人交换战俘,我才得以回国。”
苏晨疑惑地问:“去年11月就回来了,为什么……”
潘卫国笑得更加苦涩:“是回来了,但我是当过俘虏的人,回国后在一个看守所关了一个多月,接受了无数次政审和调查。
因为我平时表现良好,加上通讯班战友证实我最后的汇报,组织最终相信了我的说法,我确实是意外被俘,没有投降敌人的意愿,这才放了我。
但回不了原部队,连兵都当不成了,算我提前退伍,就这样打发我回家了。”
苏晨沉默,他这才明白进门时潘水生口中“被退伍”和“他犯的错误就是没死”的含义。
如果那次潘卫国如愿壮烈牺牲,按他的行为,尤其是最后通话中展现的勇气和决绝,一个“一等功”和“烈士”称号是跑不掉的,说不定还能成为英雄事迹广为传颂。
然而,潘卫国的被俘经历,让一切蒙上阴影。在80年代思想还未充分开放的时代,有些人眼中,被俘本身就是不可饶恕的错误,无论是否自愿。
潘卫国本人恐怕也有同感,否则他不会像做贼似的回家,心里一定觉得自己给家人丢了脸。潘卫东的态度也显得暧昧,对这位一向疼爱的哥哥,似乎态度不明。
想到这,苏晨觉得应该做点什么,这是他想为这个时代带来的一点小小变化。
于是,他起身走向潘卫国,站得笔直,向他深深鞠了一躬。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开口说:“卫国哥,我真心佩服你,还有你的战友王大柱和李向东,当然,还有无数在南疆默默奋战的无名英雄。你们都是华夏军人的典范!
为了我们的和平与安宁,你们在前线浴血奋战,用生命守护这片土地,这才换来内地百姓的安宁生活。在我们心中,你们是最可爱的人,最值得尊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