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令窈的嗤笑十分刺耳。
另一道声音慢悠悠传了出来:“姊姊此言差矣,若光凭我便能影响旁人上进与否,那整个侯府这会子已经垮了。诗云‘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若能被外力影响,那也只能怪这人心性不坚。”
“不过姊姊如今这般扬眉吐气,可见心性还是坚的。”
少女音色水灵娇脆,懒洋洋地噎了回去。
听墙角不是个好习惯,他转身便走。
那时他只是不喜崔令窈心思多,夫妻之间关系并未到如今僵硬地步。
但也知道对方在侯府以这门亲事为荣,藉此在其余侯府子女面前展现出优越。
崔四娘子因此动了歪心思。
她们都将他当做一个抢夺后可炫耀之物。
崔三娘的语气听着,似乎毫无波澜。
那时他便想,真是套歪理。
又想,这般“八风不动”就将崔令窈噎得无话可说歇了气焰的三娘子,会是个怎样的人?
虽未见面,却已有交集,今日一见,方觉“原来如此”。
月光昏暗,他的影子和树影投射在地,黑乎乎一团。
女子身上清爽淡雅的茉莉香似乎还萦绕在鼻尖未去着,与时下贵女间流行的走到哪都香风一片的浓重截然不同。
沈晏身上还热着,那是药物作用,心底平静无澜。
——
沈晏一夜未归,在亭中枯坐了整夜,他笃定崔令窈为了保全面子不会大肆声张。
只是私下里如何发泄怒意,旁人无从知晓。
次日清晨,才迈进锦绣堂,便可见满地的狼藉。
沈晏下意识地扯了扯嘴角。
他没睡,崔令窈又能好到哪里去?
对方便在厅堂里坐了整夜,满眼通红,不知是熬夜后的疲乏,还是盛怒,还是委屈。
说不清道不明,又或者都有。
崔令窈等着他回来,给她一个解释。
沈晏有自己的尊严,并不质问她昨夜之事,也不会回应她的怒火。
对方许是受不了这样的冷待,近乎恶毒地揣测他,昨夜是否和哪个婢子一度春风去了。
竟是自己将那些下流行径最后的遮羞布给扯了下来。
是以沈晏也不耐惯着她。
他面无表情,“你,可还回去?”
他不会回应她的恶意,那样是给自己找麻烦。
他只关心结果,因为——他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若崔令窈这时说“不,你走吧,我不会跟你回去”,他一定会毫不犹豫转身就走。
崔令窈被无力的棉花包裹着,泄下气来。
她当然想赌气,恶狠狠说“不,你走吧,我不会跟你回去”。
可是她知道,得罪了沈晏,再错过这次机会,她的婚姻,便真的完蛋了。
不可以——她不要成为满京的笑话。
她才成亲不到一年。
她到底将崔夫人的劝阻听了进去。
崔令窈重重地喘出口气,“春蕊,收拾东西。”
应声的却是夏荷。
沈晏不必问也知道,昨夜那丫鬟大抵承受了太多怒火,眼下起不来身。
他无须对两个帮凶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