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万年大长公主府的车辇这时才自天街正中笃笃行至内宫太极宫正中承天门,左右外命妇的车轿见此皆避退。
崔令鸢排场虽大,却没如此待遇,她的马车跟在外祖母车驾后,一路畅通无阻,着实狐假虎威了一把。
晨风吹动帷帐,掀起一角,露出崔小娘子半张精致小巧的玉白下巴,侍卫们忙垂下眼帘,不敢直视。
这样的反应,崔令鸢太过熟悉,甚至可以说已经习惯了。
莫说是这些宫城门口把守的侍卫,就连那些见惯了美人的勋贵世家子在面对她时也比这些人好不了多少。
她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轻轻一笑,便能叫他们掏心掏肺——当然了,她可没有吃人内脏的喜好。
只是那些等着看她笑话的闺秀们又一次失望了。
日出金顶,云霞烂漫,园子里比开得姹紫嫣红的海棠牡丹更热闹的是裙裾翩然的各家女眷。
在崔令鸢来之前,她们三三两两地扎堆站着,或虚情或真心地互相恭维客套着。
万年大长公主与朝阳郡君作为长辈,正在皇后宫中坐着,一道招待有品阶的外命妇,自不必与她们这些小辈一样。
是以在崔令鸢来后,她们脸上神色各异了一会儿,接着便窃窃私语起来。
甚至有更直接的——
御史大夫季雍之女、淑妃侄女季四娘处处都被她踩一头,一向看她不惯,这会子认为日后没人再给她撑腰了,心里畅快得很,邀着几个交好的围了过来,便对着她冷嘲热讽。
“还以为崔小娘子今日会称病不出。”她脸上有淡淡嘲意,恰好能使人看清。
看吧,即便自己不惹事,也有人无端挑事,沈晏那厮凭什么不分青红皂白说她行事张扬?
就因为她长得不柔弱乖巧?
呵,以貌取人算什么君子。
“季四娘子倒比我更了解我身体些,连什么时候抱病都算准了啊。”
清风徐来,春日融融暖光洒在崔令鸢白皙脸上,她似笑非笑,“四娘不去做个女冠或姑子摆摊解签,真是被耽误了。”
季四娘被噎,正欲发怒,被身边女伴拉住附耳说了些什么,便释然了,继续讽笑道:“毕竟啊,先前有人听闻太子殿下定亲消息以后便一连几月闭门不出,又借口跑去终南山,排遣忧思,难免叫人心生感慨。”
排遣忧思?
呵……崔令鸢想了想,那会子,她在终南山赏雪,碰上了二皇子一行人,二皇子还将自个儿野猎来的羊羔野鹿分给她,她一边烹着锅子,一边吃烤肉,好不快活,忧思何思?
恰好于花中瞥见一紫袍玉冠的身影向此处走来,崔令鸢掀起个意味深长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