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肯说了?”赵懿放下茶点,喜孜孜地挪到韦太后身边,殷勤地为她按摩:“我便知道,你最喜欢孙儿。”
韦太后却让他再次失望,摇头叹息:“我说过多次,这事我应过你阿爹,不让他人知。”
不说我也知,是与岳帅有关。男子眼中飘过一丝清明:当时益国公刚为老头子办完脏事,却为他最赏识的长子请罪,定然是因为触了天子逆鳞。
韦太后听他不语,以一双看透人心的眼,紧盯着孙儿,正色警告:“你这无非是为了恪天府的小女娃,我给你说,眼见她一日日出落得跟花骨朵似的,你万不得对她动什么歪心思,她翁翁是绝不会让她进你安定王府的,到时,难受的还是你自个。”
“祖母又犯糊涂啦。我对她和珠瑶一般心思,再说太熟悉,你孙儿我虽好美色,却也下不了手。”男子啼笑皆非,嬉皮笑脸。
女仆在银盘薰笼中燃起苏和香,清淡的气息温和柔软,恰如太后此时叮嘱:“如此,便对海棠好些,早日生得一个孩儿,也算给你爹和皇后有个交待。”
赵懿原本眉开眼笑的一张脸,慢慢地沉将下来。
话说岳霖告退后,独自行在秋夜的凉风暮雨,一袭白袍衬着青石小径上的稀疏红叶,在微弱的路灯光里,一半是凄清,另一半是孤寂。
倘若事事入心,负荷过重便难以承受,清醒之际学会放下些许。不得忘记你从何而来,但尽人力,结果如何,且听天命。
当往事次次循恶梦而来,当心中的悲愤和哀伤无法排遣,义父的教诲,便响在耳边。
忽然之间,对远在天边的义父,思念如排山倒海。
他的身上流着父帅的血,学识武功,人格铸造却来自义父。在一生成长最重要的时光,日日的陪伴和照顾,方如春雨润物,言传身教至灵魂深处。
子集经史,义父精通,君子六艺,义父谙熟。到湖州半年,当地士绅便因他沈深有德,谨重博雅唯他马首是瞻,如此大德高才,竟因与他的父子缘份,放弃隐居,毅然出山。
缘份,因缘聚会不必拒。不禁再次想起大师所言,他指的必然并非父兄平反一事,他原是知道我绝不会接受如此安排,才说见与不见不必强求。
我断然拒绝韦太后的提议,她却毫无半句劝言,反而欣慰地笑称我为好孩子,这其中,又是何种原由?
前方天地,霭霭停云,濛濛时雨,八表同昏,平路伊阻。远处的风铃在丁当作响,却是风起,雨更急。
回到客房小院,经行陈少歧的房间,里面传出他气急败坏的低斥:“一日一夜不吃喝,到底想要如何?嫁不到意中人,你便不想活了,若都这般,被你拒亲的儿郎岂非全去寻死?岳三自小家破人亡,好容易才有先生和我陈家,你若因他出事,他如何有颜面再与我家往来?口口声声地说你心悦于他,我看你是只顾自己。罢了,我劝不得你,怡人,收好她的行李,明日我送你们回家。”
立于冷风苦雨的男子,想到了四月春光,以及,灼灼桃李下,与好兄弟共饮过的那一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