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周尚景依然是不动神色,赵俊臣则是继续说道:“晚辈想要拜访周前辈,主要还是为了漕运的事情!若是晚辈没猜错的话,这一次的漕运堵塞,就是出于前辈的手笔吧?
晚辈问过了,今年的漕运堵塞很是蹊跷,时机不早不晚,所有漕船被尽数堵在济宁府以南,原因是河岸崩塌,大量泥沙恰好是堵住了河道最窄处,然后就是河道水量逐渐枯竭、大量漕船被迫搁浅……现任的济宁知府,就是您的门人苏鹏,对吧?
还有就是,户部衙门之所以是拿不出足够的银子疏通河道,也是因为工部与漕运这两个衙门狮子大开口的缘故,工部尚书陈东祥这段时间被工部左侍郎叶尚宏给架空了,叶尚宏乃是前辈的学生,漕运总督张克爽则是前辈的孙亲家……前辈一向是以大局为重,工部与漕运这两个衙门若是没有前辈的默许,是绝不敢这般肆意妄为的,前辈您就是想要利用这次的漕运不畅,把晚辈从幕后给逼出来,是否这样?”
周尚景老脸上的表情终于是有了一些变化,满是激赏之意,点头道:“俊臣你果然聪慧,老夫的这些小手段,竟是被你一眼拆穿了,当真是后生可畏啊!唉,每次见到俊臣,老夫总是会忍不住的心生庆幸,也幸好是俊臣你晚生了几十年,否则老夫就没有今日了……老夫年轻的时候,可要比俊臣你差远了。”
“前辈过奖了,晚辈可不敢接受!前辈您的这般小手段,就让晚辈不得不离开幕后、由暗转明,彻底断绝了晚辈作壁上观的想法,也全盘打乱了晚辈的今后计划,甚至还逼着陛下与朝廷各派系达成了共识与默契,让晚辈的势力范围从今往后只能局限于财政之一隅……这般因势利导的精妙手段,晚辈叹为观止、自愧不如,可不敢与前辈相提并论!”
这一次,周尚景又是笑着点头坦然承认,缓缓说道:“也确实是一些小手段,这世间诸事总是变幻莫测,但只要是寻到合适时机,一些不上台面的小手段也能达到四两拨千斤的效果……反倒是那些看起来惊天动地的大手笔,最终往往都是功败垂成、适得其反。”
周尚景的暗示与教诲,赵俊臣自然也听的明白。
赵俊臣前段时间在陕甘三边主持军政的时候,想要插手兵权的意图确实是明显了一些,这般情况不仅是引起了德庆皇帝的猜忌,也引起了周尚景的警觉。
周尚景是一个真正老成谋国的柱石之臣,他固然会为了自己与朋党牟取利益,但也会竭力维持朝野局势的稳定,所以当他发现赵俊臣隐约间已经有了掀桌子的可能性之后,就马上出手引导了朝堂局势,让赵俊臣的权势扩张陷入了瓶颈期。
于是,赵俊臣的眼神波动之间,态度也是愈发恭谨,道:“这是自然,晚辈今后必当是以周前辈为榜样……不过,让晚辈心中不解的是,前辈您为何要这般急切把晚辈逼出来?就让晚辈躲在府里告病不出,对前辈您也没有任何坏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