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浑身颤抖,自己却并未察觉,她没有察觉自己的寒冷,也不曾察觉自己内心中对于温暖的渴望。
神殿是以白石构建,即便是在炎炎夏日之下,看起来都如冰雪世界,大雨把白石做的台阶冲刷的干干净净,她恍惚觉得,她眼前的白色变成了一页纸张,空白的纸张,纸张的旁边放着印泥、徽墨、狼毫笔,她忐忑的坐在书案前,一次一次的忍不住偷偷用手抚平被风微微吹乱的纸张——待会儿,这上面可是要写上婚书的名字呢.......
日头已经很高了,阳光穿过大树把斑驳的树影投进屋中,饶是如此,她低头许久之后,也感觉到了后颈处微微发热,她被太阳晒得额头微微出汗,可是她的脸却要比太阳的光还要有热度。
上官米答应她今日就会和她一起写下请婚书,然后让江湖中德高望重的穆庄主来做见证人,穆庄主武功盖世,义薄云天。
“若是我倒是违背了请婚书的内容,我相信我即便逃到天涯海角,穆家也不会放过我去,我终究是你的。”
他一边吐露这样的话,一边把发热的大手微微拍抚她的后背,他的手很大,可以把她的要一掌握住,有的时候发热的手指还会触碰到她脖颈处的肌肤,虽然是一触即离的短暂时间,却依然让她微微发抖,皮肤上起了细小的战栗。
上官米是温暖的,因为他武功高强,内力浑厚,这让他这个人都如一个暖炉一般,即便是数九寒天,他都可以只穿一件轻便的长袍而面色红润。
但是冯婉却不同,她出身于常年积雪的峨眉顶,却怕冷,畏寒,走江湖之后,总是常年在南派停留,可是饶是如此,南边冬日的湿冷也让她十分的难受,于是她总是裹着最好的狐裘和大氅,除了那张小脸之外包裹的严严实实,十分的可爱,像是北地的小动物——出身北江的上官米如此说。
“一双眼睛黑漆漆的,看着我的时候眨巴眨巴,冻得鼻头都红了,看着可怜极了......”
说话的时候他们已经在温暖的房间,周围点了驱散寒意的暖香,中间的炉火上还热着暖身的甜酒,冯婉脱下了那一身厚重带着寒意的狐裘,小口小口的喝着暖汤,她指尖发红,这一次是因为暖意。
看着身姿盈盈唇红齿白眉眼带笑的冯婉,上官米把后面那句“可怜极了,真想一把揣进怀里”的形式孟浪的句子给掐灭了。
......
他们相识于那个其冷的冬日,重逢于绿柳繁花的夏。在那个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上官米慎重的提出要与她合帖请婚书。
“虽然你我相识短暂,相爱也看起来匆忙,可是我相信,那日风雪初见,你我皆是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一见钟情......这四个字如天上的浮云,原本以为触不可及的东西,如今却被上官米携手摘下,送到冯婉嘴边,耐心的等她张嘴,放入口齿间咀嚼,直到舌尖尝到甜蜜滋味,冯婉依然觉得如梦似幻。
原来这就是一见钟情吗?
怎么那个时候,她并未察觉呢?
是了是了,即便是在才子佳人的话本中,那才子佳人也没有在初见时候变立刻醒悟,自己对对方一见钟情了呀。
冯婉想,原来这就是一见钟情,一见钟情,原来是这样灵巧的存在。像雪山的兔子,又像是峨眉山金顶的光,来的突然,走的巧妙,你以为等到了,却没有抓住,你以为错过了,其实在你转身的时候已经笼罩了你。
......冯婉等了许久,等到她眼前的影子移动,渐渐完全离开了面前的白纸。白纸上一字皆无,研磨好的磨已经干透,狼毫比从新凝结,变得干硬,若是想要书写,必须重新开笔。
她背后很烫,坐了很久之后,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僵硬了,都说峨眉山顶的金光会笼罩诚心的朝拜者,被圣光笼罩时候许下心愿,一切所求皆可达成。
冯婉想着自己当年见过的金光许愿。
再睁眼,上官米依然没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