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完完整整的磕完一百七十个响头的时候,上官米已经满脸都是鲜血。
他的眼睛被血糊住几乎要睁不开眼,整个人也因为短时间的多次失血而发寒打颤,他牙关紧紧咬住,即便如此也能在话语间听到明显咯咯作响的声音:“......我,我磕完头了.......我知道不够......”
他原本是伏着身子说话,可是那般的时候令他头上的伤口流血更甚,他现在一点一滴的血都能被感知成生命的流逝,他不得不本能的想要微微抬头起身,却发现更做不到。
他才略微的抬了一点头,就被冯婉狠狠的踩在了脚下,一双鲜红的绣鞋越发衬地他面色苍白如纸,绣鞋上琳琅满目的赤金鸳鸯的花样也让他的面色更是灰败难堪。
头上传来冯婉冷冷的声音:“谁让你抬头的?嗯?你怎么敢抬头看我!”
“对,对不起......”
“你说你知道这些响头远远不够?嗯?你知道?你知道什么?”
上官米此刻半张脸都被紧紧踩在地上,即便是隔着厚实的红毯,也能感觉出属于泥土的气味透过红毯针织的缝隙钻上来,钻入他的鼻腔,把那种夹带泥土的凉气通过鼻腔侵入他的骨髓。
他的声音颤抖,整个人灰败如死人一般,他呢喃道:“我误你终身,悔不当初......”
他说着,一行清泪从眼眶中流出,淌过他冰凉的脸颊,带走了眼泪仅存的一点温度。
他此刻的面容落到了一边的木云乔眼中,木云乔觉得,他大概是真的觉得错了,或许,他从一开始就已经知道错了,但是属于人性当众的怯弱和自私在那时候占据了上风,所以他或许有过悔意,却没打算该,最终酿成了大错。
而冯婉却根本不相信他的话,冯婉冷冷道:“悔不当初?你当真悔不当初吗?七年啊......整整七年,你看着我如同一个傻子那样苦苦寻觅了你七年!更为了你闯那连修仙界都不敢随意闯入的九落山!你那时候就算是未曾修仙有成,也该明白,一个凡人之躯,闯入九落山会遭遇何种的痛苦和煎熬!但是你一言不发,你从头到尾,都是一言不发。”
上官米浑身颤抖,嘴唇嗫嚅的吐不出一个字,他的眼睛里蓄满了泪,眼皮松垮的几乎托不住那些泪水,一颗一刻的泪珠掉落,把他本就狼狈的脸更是糊的难看至极。
他看起来悔悟至神,懊悔莫名。
冯婉把脚挪开,嫌弃至极的把鞋底在地毯上蹭了蹭,她又瞥了一眼趴在地上的上官米,眼神中半点柔情都不在,取而代之的是冲天的恨意和怒气。
“你很是得意吧?即便是你一言不发退出了江湖,也没有如那些退出江湖的人一样很快被人遗忘,江湖如大江大河,新人如波涛一般的一浪滚过一浪,只有少数人可能够出头,而除非是惊艳绝伦的武林奇才,其余之人只要稍微倦怠一分,就会如长江后浪推前浪一般的被拍死在沙滩上。原本你也该如此,偏偏你没有。”
“你离开了江湖,却留在了谈资,而那谈资就是我,我被你一言不发的丢弃在江湖上,即便是我当真不在寻你,你有没有想过我一个人如何在江湖人自处?即便是我没有苦苦的寻觅你,难道江湖人就会如此快速的把我和你分开?连你都没有给我一个了断,你觉得江湖人的风言风语会给我一个了断?”
“你想过这些吗?想过一次吗?”冯婉看着在这些言语中越发垂首的上官米,眼中流出了血泪,“你不会想的,你那时候大概更多的是在怜惜自己,怜惜自己为何命途多舛,又激动自己千锤万凿出也不低头的傲骨,甚至觉得自己头也不回退出江湖寻找生路的果决是多么振奋人心......你就是不会想到,你一走了之之后,我一个女子,在偌大的江湖如何继续下去。”
她的眼泪滚滚落下,伴随血泪,整张脸都宛如罗刹。
而这一切落到了木云乔的眼中,他心中的震撼不可用言语来形容。
他无法克制的想到了安月华。
云朵朵起初以古怪的表情看他,虽然并没有明说过,却也能看懂云朵朵的腹诽:她想说那个上官米如此负心如此渣渣,简直和他一个模子。
......但是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或许云朵朵还会为了自己开脱一句,比如木云乔不至于如此无情,硬生生的让曾经的心上人心碎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