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邻知道他苦恼,不再多问。他往往一脸苦笑待人。只有他的弟弟刘亟活单独对他说过,你和嫂子相处不好,就离了吧。我到外面留心帮你物色一个。听了这话刘亟生兴奋了,仿佛冰冷的心一下子涌进了暖流,许多天了,他第一次露出笑颜。
他想:是哦!大丈夫何患无妻?他在给自己打气,又联想到钱,要是弟弟物色好了女人,相亲就得花钱。钱从哪里来?
他又想到屋后山坡上那两块麻地,便匆匆赶去,走到麻地旁抬眼一看,心里凉了半截,每丛苎麻的杆子叶子都爬满了绿头肥脑的麻虫,它们正咔嘣咔嘣地嚼食着苎麻的杆叶,有的已经被咬得耷拉着脑袋,有的被咬得缺胳膊断腿,而且咬过的地方发黑,像被火烧过一样。
这让他心头生起一股无名火,当然不是完全对可恶的麻虫,而是对妻子,要不是她做手术,即使麻虫把苎麻吃光了,卖不出钱来,家里还有几万元积蓄,办什么事都不慌,这便让他坚定了与妻子离婚的念头。
他回去后旁敲侧击地对妻子说了一下,瞿莉是个明白人,听他说,我还年轻,不想做个鳏夫。瞿莉就让他写一份离婚协议书,签了字,就去民政机构办了手续。瞿莉什么也没有得到,刘亟生还以“你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治病花光了”为理由说服她。打此后,这个家就散了。
刘亟活要把他的女儿刘娇贵送回他抚养,他说不行,让我赚了些钱再看着办,并就此向刘亟活“将一军”:你借些钱我办事,赚了钱会还你。刘亟活蹙眉,认为哥哥太痞气,借钱不会还,但还是问一句,借多少钱?
刘亟生笑道,你能借多少钱?我的苎麻地生了麻虫,借些钱买农药打麻虫,要不苎麻就无收。
刘亟活从堂屋里走出来,望着多云转晴的天空若有所思地说,既然是这样,反正买农药花不了多少钱,我就借给你。说着从身上掏出50元钱,这足够买一、两瓶农药。刘亟生跟了出来,接过钱说,杀死了虫,苎麻有收,卖了钱一定还你。
刘亟活淡淡地一笑,没有说话,他想:你赚钱了,就把你女儿抱回去抚养。眼下我抚养你女儿所花的钱,远不止我给你买农药的钱,至于你还不还那50元钱,问题不大,多的都付出了,还在乎这一点?
刘亟生拿着钱,就踏上村路,准备到镇上买农药。他走到村口,回头望一眼刘亟活的背影,好像有什么道谢的话要说没说,可这时,刘亟活的背影已被村东头那片柳树掩映着的红墙碧瓦遮住了。
马桂珍抱着才满一岁的刘娇贵在村口溜达,刘亟生一转过身就看见了,他高兴地向桂珍套近乎,走过去不知说什么好,信口道,谢谢你给我带孩子。
马桂珍淡然一笑,内心里对他很冷,连亲生孩子都不抚养,还算男人?刘亟生此刻只在意孩子,见孩子长得胖嘟嘟的,可爱极了,双手一拍,准备抱一下,可孩子认生,哇地哭起来。
马桂珍一个劲地说,他是你生身父亲,你哭干吗?孩子太小,哪里懂?惊吓得把上半个身子扑在她肩膀上,泪珠儿掉在她脖子里。
马桂珍边擦边说,这孩子要我,也不怎么要他叔。刘亟生这才知道,孩子全部是马桂珍在照顾,不由得对她产生一份感激之情。但他又落寞,因为孩子对他生疏。这会儿,他向马桂珍点个头,转身踏上那条通往镇上的铺满石子儿的公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