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亟活感觉是时候了,马桂珍说,娇贵,让叔叔带你一会儿,他有好吃的。马桂珍说着就转身把孩子交给刘亟活抱着。刘亟活顺手将那瓶插了吸管的酸奶给了孩子,孩子只管吸,酸酸甜甜的味道让她乐在其中。
马桂珍干农活是个行家,她走到屋门口,拿出衣袋里准备好的白色口罩戴上,背起那只扁圆形的灰色喷雾器,拎起袋装的几瓶杀虫剂,走到当家塘码头按比例兑水,一切就绪,便走向屋后的山坡,看那地里苎麻圆大的叶片上果然蠢动着一条条肥胖的麻虫,许多苎麻被吃得只剩下枝梗儿了。
她走进麻地,拎着喷雾器的抓柄上下揿动,吱呀吱呀地发出机械式的响声,米许长的喷雾杆伸至苎麻丛中有规则地摆动,那莲蓬样的喷雾头喷洒出雾一般弥漫的药液,淋在一条条麻虫上,它们的身体明显地一缩,蜷曲成一团,又翻动几下,最后雨点般落在苎麻枝梗的根部,一动不动了。
马桂珍看着,解恨似地加大揿动喷雾抓柄的幅度,从麻叶杆上落下而死去的麻虫就更多。此刻,她的左右眼都在跳,常言道:左跳财,右跳灾,是财还是灾呢?她有些惶惑。料想是不是药剂的气味熏人,会导致自己中毒呢?她下意识地特别注意,屏住嘴,少呼吸,还用手肘顶了一下那罩在嘴上的白色口罩,觉得这样安全些。
大约打了一个小时的杀虫剂,马桂珍确信自己没有中毒,但左右眼还不时地跳动,会出什么事吗?她的心有些发慌。这当儿来了尿意,她四顾麻地无人,准备就地解手,但这儿药味太浓,怕中毒,就走出麻地。
放下背在身上的喷雾器,走到山坡北面,再一看,远处有人放牛,她跑到一片树丛中,蹲下身子,眼望蓝天,耳闻“哗哗”的水声流过,很快就完事了。她系好裤带,站起身,无意中目光落在一棵杂树的鸟巢上,准确地说,鸟巢就缀在那棵树对生叶纷呈的偏枝上,矮矮的,她定睛一看,确信自己伸手够得着。鸟巢不碍着她,但她想起了孩子,刘亟活正带着孩子玩儿,要是鸟巢里有鸟蛋就好,可以摘回去给孩子做一味菜。
此刻,孩子胖嘟嘟的脸蛋在脑海中晃动,她感觉可爱极了,并且主观地猜想:鸟巢里一定有鸟蛋。她几步跨过去,伸手拉下那青叶旁枝,踮起脚,伸长脖子刚好看到整个鸟巢。
咦,她麻利放手,偏枝一弹,鸟巢中的一只死雏鸟也弹了出来,刚好落在她的脚边,那死雏鸟浑身爬满了蚂蚁,散发出恶臭味。
马桂珍蹙眉,跑步出了丛林,回到山坡上,背起那只打空了药液的喷雾器,心里产生一种了厌恶恐怖的念头:怎么今天所见到的都与死亡有关?那身子肥绿多棱的麻虫被我喷洒药剂杀死,地上落了一层,还有鸟巢中的死雏鸟也被我碰上。这些都像那无形的影子晃动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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