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讟
小姑娘抱住了徐志穹的腿。
紧紧的抱着。
她哭了,没哭出声,眼泪不停的往下掉。
黄氏上来扯她女儿:“你作死怎地?快回来!”
徐志穹摆摆手道:“罢了,罢了,我看这妮子应该是饿了。”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荷叶包,塞给了妙莹。
荷叶里包着馒头,徐志穹在路上买的,给她买的,还冒着热气。
小姑娘接过馒头,依旧抱着徐志穹的腿。
她哭,没声音,用袖子蹭蹭眼泪,还是抱着徐志穹的腿。
泪珠抹在满是灰尘的脸上,黑乎乎的。
头上的黑气,散了。
……
徐志穹吩咐手下白灯郎仔细搜查,他留在院子里,单独问了黄氏几句话。
“吴自清平时喜欢读书么?”
“喜欢,每天都要读书。”
“他最喜欢读什么书?”
黄氏想了许久:“平时最喜读《礼训》。”
“《礼训》?那不是孩子读的么?”徐志穹故作惊讶,“你可知那书在什么地方?”
“都是放在书房里的。”
“你随我去拿。”
黄氏带着徐志穹去了书房,翻了半天没找到。
她又带着徐志穹去了卧房,翻箱倒柜,连床下的暗格都找了,也没找到。
黄氏吓得满脸是汗:“灯郎爷,我真不知道他把《礼训》放在何处了。”
徐志穹叹口气道:“罢了,回院子吧。”
到了院子,楚禾走了过来,低声对徐志穹道:“东厢房墙里有暗格。”
徐志穹跟着楚禾去了东厢房,砸开了墙上的暗门,暗格之中,黄白之物俱见。
白灯郎现场清点,暗格之中,共有黄金三千两,白银两万两,铜钱五万多贯。
黄金白银按一兑四的官价,全都折算下来,共八万两千贯钱,折成徐志穹前世的货币,差不多四千一百多万。
一位老灯郎告诉徐志穹,在七品官员当中,这算是平均水平。
好个一代廉吏,好个声名远扬。
徐志穹对此并不感到意外,此人为六公主做事,却问六公主用什么来收买人心?
他敢向六公主伸手,对别人也绝不会客气,只是手段做的隐蔽些。
看着真金白银被搬到院子里,黄氏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家主婢仆更是惊讶,平时吃饭连个荤腥都看不见,哪能想到老爷家底如此深厚。
其实黄氏不用害怕,大宣律法和前朝不同,只要不是谋逆重罪,一般不会牵连到家人,当然,夫妻合谋除外。
看黄氏在家里这地位,就知道她没有合谋的资格。
黄氏也确实不知情,就连老太太活着的时候也不知情。
她只知道除了吴自清,谁也不准进前院东厢房。
吴自清为人吝啬,日子过得清苦,他搜刮来这些钱要作甚?
会不会和怒夫教有关?
徐志穹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找那本《礼训》,可惜这次没能找到。
他到底把那本书藏哪去了?
徐志穹吩咐白灯郎把吴府贴上封条,带着众人回衙门问话。婢仆概不知情,当日便被释放,黄氏和两个女儿多问了一日,也没问出个端倪,次日便把她们都放了。
其实原本也没什么可问的,弄死了吴自清,打压了御史台,这就是钟参想要的结果。
可怜黄氏一个七品夫人,身上十个铜钱都拿不出来,吴府被查封了,她们母女没地方住,打算去桥下蹲一晚。
蹲一晚就能有钱了么?还不是等着要饭?
徐志穹借了他们母女五两银子,让她们去童青秋的房子里暂时住下。
……
没找到礼训,徐志穹不甘心,直接去大牢里找到吴自清询问。
被审问了两天,吴自清看开了:“我凭甚告诉你?横竖都是一死,这于我有什么好处?”
徐志穹道:“你不说,我迟早也能找到,横竖就在你府里,你若说了,至少这些日子会好过些。”
吴自清冷笑道:“你能把我怎地?用刑么?”
徐志穹还真就不好对他用刑。
所有罪名都坐实了,这个时候用刑,目的何在?若是有人问起,该如何解释?
我想找他要一本书,叫《礼训》。
《礼训》满大街都是,你要这个作甚?
这个《礼训》不一般呀,书里面有怒夫教的记载!
你是怎么知道的?
武栩要是问起还好说,彼此之间无须隐瞒。
要是钟参问起呢?
徐志穹又解释不清了。
不过这也无妨,不用刑,还有别的办法折磨他。
“你家的闺女,被你饿了几天?”
吴自清神情端正道:“吾女深知孝道,为其祖母,甘愿绝食!”
到了这份上,还这么不要脸!
徐志穹点点头:“你且向你女儿学学孝道,自今日起,我帮你绝食!”
徐志穹吩咐狱吏不给他饭吃,吴自清咬牙道:“饿死便好,免去刑场受辱,吴某一身铁骨,岂能向尔等宵小之辈低头!”
好骨气!
吴自清自诩一身铁骨,可他肚子不是铁打的,饿了一天,他招了。
“卧房之中,书案之下,另有一处暗格,暗格之中藏着《礼训》。”
“《礼训》之中夹着一页,上面写着夫无怒,家则无规,这是什么东西?”
“是怒夫教规。”
“你是怒夫教的人?”
“我是内门教徒。”
“还分里外门?”
吴自清点点头:“得了教规,就是内门教徒,我只有一页,花了八千贯买来的。”
徐志穹惊呼一声:“八千贯就买一页?”
“这还是熟人相助,否则千金难换。”
什么教规这么值钱?
徐志穹又问:“除了那页教规,剩下的都是《礼训》么?”
吴自清摇头道:“里面还夹着一本账簿,我收了钱,都记在了账簿里。”
“好,好,好!”徐志穹笑了,“你先吃点东西,等我把书拿回来,咱们慢慢聊!”
徐志穹本想立刻就去吴府,没想到钟参设宴,要给掌灯衙门庆功。
徐志穹去明灯轩想告个假,武栩不允:“今夜你是主宾,若是不去,岂不折了指挥使的面子?”
徐志穹干脆把实话说了出阿里:“千户,我审问吴自清,问出了一句实话,他家里有一本账簿,能把行贿之人一一查证出来!”
“原来如此,”武栩点点头道,“不能去。”
“这就不能去?”
武栩皱眉道:“我说不能去,便是不能去!”
徐志穹道:“千户,那账簿里还夹着一页怒夫教的教规,是吴自清花八千贯买来的!”
“还有这稀罕东西?”武栩一笑:“那就更不能去了!”
徐志穹费解:“这却怎说?”
“傻小子,你怎恁地傻,却和那时候一样傻,”武栩看着徐志穹,“我若是不在衙门,日后却让谁护着你?”
……
玉瑶宫中,六公主梁玉瑶面如死灰。
昭兴帝刚刚下旨,两日后,将吴自清凌迟处死。
这人捞不回来了,有事情也要败露。
她叫来了韩笛,问道:“陶花媛伤势如何?”
“回殿下,还下不得床。”
“今夜你出宫,放把火,把吴府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