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件打开,是留守南都的老相国亲笔书信,然而从第一句开始,他的平静脸色就稳不住了,猛然大变。
“夏国嫖姚校尉霍飞光,率三千五百骑,潜入金国,一路昼伏夜出,杀人灭口……未惊扰阴山圣地,却奔袭万里直取北都。现北都留守完颜宗古,及各级官员、贵族七十余人被擒,望王上定夺。”
密信看完,呼延合心中有些慌乱,当即不顾仪态,端起银质酒壶狠狠灌了几口酒。
“三个多月,夏国骑兵奔袭万里,中途无人发现,还直取自家北都?”
他面色被灌下的烈酒涨红,心中满是不可思议和愤怒,恨不得把留守国内的武将大臣,全都杀个干净。
废物,过于废物!
自己的起家之地如何能丢,即使老相国没提,呼延合也能预见,现在国内已经掀起多大的动荡。
有些跳梁小丑说不定就要闹事,他那兄弟的同党,很多藏得深可还没杀干净。
这些也就算了,只要派人及时收复北都,耗费些时间,动荡总能平息。
关键是北都留守完颜宗古,这位可是他的外祖父,自己能上阴山,得到诸多大姓拥戴,靠得就是完颜宗古的名望。
金国受中原文化影响很深,但还保留了贵族议事制度,坐稳王位是需要一些大姓支持的。
完颜氏,金国帝姓,仍是很多金人心中的精神图腾,先祖遗泽实在太深。
如果任凭完颜宗古被夏国劫走,他短时间别想再有什么南征计划,光是凝聚人心就不知道要多久。
伴随着呼延合自己的怪异举动,这场热闹的庆功酒宴,顿时陷入尴尬局面。
没有哪个大臣、酋长如此没眼色,肯定是出了大事,还喝什么酒。
“有件事要告知诸位,夏国不顾情谊,率先开战,其小将霍飞光……不过请大家放心,相国已经调派南都和阴山兵马,对其进行堵截,本王同样会派兵支援。”
“南征好处不会少,你们回去后,想办法稳住部下,若有躁乱者,杀无赦!”
思索片刻,呼延合已然决定公布真相,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说,对面的梁国肯定也会说。
这么大的事,不存在瞒得住。
酒宴半途取消,城内顿时全面戒严,各个军营的人马调动极其频繁。
不多时,第一支先头骑兵已经踏上北返路程,后续集合的兵力也越来越庞大。
深入金国万里之地,打破陪都,还想跑?
呼延合明白,自己回去肯定赶得及,但他想要万无一失,草原堵不住怎么办,那就堵在苍北郡。
耻辱需要敌人的鲜血洗刷,贵族、臣子,还有外祖父完颜宗古也必须抢回来。
否则周柏到时来个献俘太庙,整个大金的脸往哪搁,指不定上面就会怀疑他的能力。
在呼延合整夜未歇,商议调动北返和留守兵马时,对面梁河围绕的西原城也得到了消息。
同样灯火通明的梁国宫城中,值守大臣及被紧急唤入宫内的大将们,正在一方舆图面前兴奋地讨论。
“还是君侯英明,早早结交夏侯,现在真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只要再给我大梁一个月时间,所有的可用军力就能全部集结到西原前线,发起反攻。”
“这几个月袭来,梁州南部的各大势力都已被我们挑动,陷入互相攻伐之中,南部防线固若金汤,兵马大都可以抽调。”
“君侯,夏侯希望我们发兵,牵制金人北返……”
你一言我一语,好消息解围的兴奋劲一过,最终还是扯到正题上来。
“以诸卿之意,我们该不该出兵?”赵启稍显犹豫地问道。
半辈子说一不二的西原郡王,加上前期起势太过顺利,突然遭逢呼延合的致命打击,赵启的心理落差不要太大。
这也导致他现在一心求稳,只想保住国祚家业。
当初作为第一位反旭朝的诸侯,称王当龙的雄心壮志呢?
如果有人如此质问赵启,他也只会叹息几声,呼延合这位年轻蛟龙的朝气蓬勃,委实让其有些低迷。
“回君侯,末将认为该出兵,如果夏国这支精锐骑兵全军覆没,将来可能再无北望之力,届时可就无人帮我们牵制。”一个直爽的武将回禀道。
“末将附议,金乃王国,军势强大,当联结夏国共同对抗。”
“末将附议……”
接二连三有人附议,不过却都是武将。
只有几个宰臣看出赵启的顾虑,逐一出声:“微臣认为,夏侯出兵不过三千五百骑,我等也可对等,不必大动干戈,破坏好不容稳定的西原防线。”
“微臣附议,接连战败,士气低迷,急需修整,一月之后,自有我大梁反攻之机。”
“交好夏国,并不是一定要以动兵证明,微臣认为,当重启联姻之事。”
“据礼部消息,县主与夏侯的命格已有推算结果,非常相合……”
十月五日,金王呼延合率部族兵五万,本部直属骑兵三万,合计八万人北返,意图在苍北郡迎战夏军。
作为老对手,他知道,周柏一定派人接应那支孤骑。
此后接连十余日,金国草原群马奔腾的声音就没停过,都是一群群奉王诏,堵截霍飞光的金人。
不过直到十月二十三日,金军北返主力出现在山北草原,霍飞光的踪迹也没被发现。
呼延合脑海中浮现了几个形容词:善于长途奔袭、快速突袭和大迂回、大穿插作战……
这些词汇,是后世史官,包括中原王朝的大学士,对完颜太祖的评价。
如今呼延合,根据霍飞光的战法应用在他身上,似乎非常合适。
于是在十一月之前,金军八万骑封锁了苍北郡所有关口,不再花费精力搜寻。
十一月九日,夏侯周柏,亲率五万步骑,出苦口隘,再次踏入苍北大地。
他要赴呼延合的这场约战,胜者方可主宰草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