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书道一途,其实一部分已经靠书法本身来传续完成,你看上下万余年的各种书法的载体已浩如烟海,繁如群星。有的用纸,有些用碑,所以说这世上不多你们这些后辈一件两件的书法作品,如今只缺真正的能承载书之道的理论,不知道书友明白否?”
晋元似懂非懂,只点头。
“那大先生您能传我一点理论吗?”晋元有点急,王桓之微笑道,“嗯,可以,至于领悟不领悟全看你书友的本事了!”
晋元喜上眉梢,连连点头。
王桓之突然盯着旁边石壁,脸色剧变,猛举手做了个禁声手势,
“嘘!”
“不好!”
晋元呆住了,墓里依然一片死寂,只有各种材质的器皿散放着只有他们才看到的幽蓝荧光,晋元顺着王桓之指着的右手边看去,那是有只精美华丽的青铜大鼎,还有几个石函。
“不,看墙角。”王桓之声音轻微。
晋元差点叫出声,石墙角处正出现几条细细的淡金色纹路,如游蛇般缓缓游弋。
定睛一看,这是一块掉落在这的奔马浮雕的影雕,此刻的它正慢慢瓦解。
“怎么会?”
“我们得尽量放低声,也许是我们对周围的影器产生了不好影响,因为它们所处的环境并不好,自从有了盗洞后这里就发生了变化,所有东西都在加速朽坏!”王桓之解释道。
晋元不由后退一步,竟碰到了一个陶土舞者,感觉有东西搁着脚吓得没敢再动,低头一看它似乎微微摇晃了几下,又好像出现重影一般,陶土如金蝉脱壳般卸下了一重光影,随即坠地的磷光化成无数碎片消失在潮湿而冰凉的空气中。
眼前一幕,让人目瞪口呆。
“麻烦了!看来它们都很脆弱了!”鲁师父哀叹,“琴亭序本体能等到大先生您下一次被唤醒吗?”
王桓之看向鲁师父,眼中是各种复杂情绪在扰动,犹疑,焦虑,不舍,遗憾,“很难!但我又不得不回去,因为我几乎没可能支撑到明天,琴亭本体也很弱!”
“琴亭序吗?”晋元问。
“嗯,是琴亭序的本体。”鲁师父解释,“王桓之这缕游魂需要它能量的加持才能唤醒的,但他得走了,你看大先生都已经开始不稳定了,唉!”
晋元一惊,王桓之的身上确实出现一些虚影和重影,“我无妨,还能坚持些时间的,但它,我估计撑不下去了!罢了!”他一咬牙,看向晋元,“晋元书友!”
“是!”晋元自觉声音有些大,忙收声。
鲁师父已知道王桓之想说什么了,他心花怒放,一把将晋元拉来,“快听大先生吩咐!”
“嗯嗯!”
“我没别的选择,只能将这事托付于你了!”王桓之定定地看着晋元,眼中凝聚着千年沉淀厚重如山的东西,令他压力好大。
“是,什么?”晋元不敢确定,大先生终究决定让我去了?
“你去吧,尽你最大的可能取出琴亭影卷!”
“大先生,有一事我实在不明白,既然琴亭序本体就要毁灭,您何不帮我取出打开给我看呢?因为我的能力您也知道,只有百分之零点几的希望啊!”晋元也很焦急。
“唉!我不能这样做,这违反天道!而且这也会害了你!”王桓之言辞恳切。
“就像钟钥那两个儿子?”晋元有点慌乱地问,“是的!”他继续说道,“另外告诉你吧,这卷琴亭和书论里面蕴含天道法则,其意义完全不亚于老子的道德经!”
见晋元和鲁师父惊讶的表情,他补充道,“书法本就是一种描绘天道的艺术!知道吗?我只会将它们用笔墨用书法形式表达出,而文字却不行,所以我必须在世间找到这样的人来传承!”
“原来如此!我差点以为是您偷懒呢!”晋元呼了口气,鲁师父朝晋元不满地瞄了一眼,“哼!小兔崽子什么话!”晋元吐了吐舌头。
“无妨!晋元书友,既然老天选你唤醒老夫,那你就去试试吧,可以去了!”
“那快去吧,徒儿!此地不宜久留!”
鲁师父也在催,晋元刚想抬脚,又犹豫起来,“嗯,这,两位师父,是我一个人去?”
“废话,难道我去?这本书是大先生给你的,谁是主人谁就得去!”鲁师父对晋元吹胡子瞪眼,王桓之则摇着羽毛扇。
晋元大喜“真的?大先生?”
王桓之说道,“呵呵,其实无所谓你我他,书道何分彼此呢?它属于世界上每一个欣赏与渴求书法之道的人,不过么,如果你不想去的话,那就,”
晋元觉得压力很大!
“你也别有太大压力,这琴亭影本也需要有机缘之人才能拿起打开!不瞒你说吧,老夫我已失望了多次,也不差你一次。”王桓之说道。
他摇摇头微微蹙眉道,“只是如今已然时不我待,晋元,就放手一搏吧!”王桓之眼中闪过一缕忧伤,鲁师父抓着晋元肩膀的手也很沉重。
晋元竟不知怎么说,只喃喃道,
“我尽力而为,万一,”
“没有万一,你小子必须成功!”鲁师父很蛮不讲理地说。
“嗯!”晋元扭头便走。
怕什么呢?晋元鼓足勇气往更深幽处腾身而起准备飘过去,“晋元书友慢着,慢着!”是王桓之的声音。
“大先生怎么了?”
“你要一路走过去,不要飘!”
“啊,难度太高了吧,为什么不用飘的?”晋元很诧异。
“最难的还在于进入棺椁拿出琴亭影本,所以现在你就要一路练习过去,看怎么才能不碰到影器,或者碰到了也要让它们不至于碎裂,你只有这点时间演练了,懂吗?”
晋元一头白毛汗,哪有这种临阵磨枪的?
“是的,你得听大先生的,你也别绕开这些零零碎碎的老古董,只需要小心踏在它们的间隙过去即可,虽然都是极宝贵的物事,如今也没办法了!”鲁师父说。
“好的!”
“对了!晋元书友老夫还要借你一步说话!”大先生再次唤道,晋元赶忙跨前过去,大先生端详了他几秒,点点头,“嗯,你的神修书道还算可以,虽然,嗯嗯,也差强人意了。”
接着大先生说道,“你且凝神敛息,我要取你神修书道中的一脉书灵助你。”
晋元不知所措看了鲁师父一眼,后者点头示意照做。
大先生一套指诀飞速掐过,一指已点在他的眉心,晋元心头一凉,浑身激颤。
不多会只听大先生的声音响起,“可以了。”
晋元身边一亮,原来是位身穿淡紫长裙,优雅动人气质清丽雅致的女子出现在旁边,晋元目瞪口呆,女子在呆立着显然并未醒转。
“她?”
“忘了介绍,晋元书友这就是你的灵伴了,她的芳名叫任小弦,她现在是一张白纸什么都记不起。”大先生笑曰,“我和里面沟通了一下,好像她因为做错了什么事被关好久了,如今她可以将功补过助你一臂之力。你可愿意?”
“当然好哇!”晋元自然欢喜,有人帮他那肯定好,何况还是位绝色佳人。
“她为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呀?”晋元忍不住问,忽然头被敲了下,“就你话多!现在起管听不管问!知不知!”鲁师父板结起那副丑脸。
“哦哦哦!”晋元只得摸头应承。
“你可以醒来了!”大先生点了女子额头下。
任小弦悠悠醒转,茫然环顾四周道,“咦?这是哪儿呢?”当她目光看到王桓之不禁后退一步。
“您是?我怎么好像哪儿看过您?您是大先生吗?”言毕倒头便拜。
“呵呵,请起,现在你要帮助这位书友做件事,具体什么会告知于你。”
“小女子依言照做便是!”任小弦言罢垂手在旁。
王桓之便将如何协助晋元的事简单说与任小弦听了,问道,“任小弦你可愿意?”
任小弦点头道,“可以。”
“赶紧的走吧走吧!”鲁师父说道。
“时间不多,你们去吧!”大先生神色庄重。
“是!”
晋元和任小弦各对大先生和鲁师父一鞠躬,返身便走。
晋元记起来他得一步步往前,趟雷区似的,任小弦则在他头顶不远处飘。
“喂!你叫晋元?我好像哪里见过你?”任小弦往下看了他一眼蹙眉道。
“不能吧,你这么漂亮,画里仙子似的,呵呵,我哪里去见到你呀?”晋元道。
“先完成这桩事再说!”任小弦慢慢定下心开始指导晋元怎么走。
“对,走这边!”
“嗯嗯,是那边了,那边!”
有的路线需要晋元摸着坚硬而潮湿的石壁前行,显然这墓室是在岩石中刀劈斧凿出来的。
“喂!要撞了!”
晋元走得兴起,一时没听清。
“撞了喂!哎呦!”任小弦的声音再度响起,晋元忙止步,原来前面是一堵乌黑石壁。
晋元急急观瞧路在何处,睁眼发现自己却身处宿舍通铺之上。
他翻身坐起,那边胖金的鼾声依然。
“唉!”晋元不知为何叹了口气,重又钻进被窝,不知为何心里有种失落感。
脑子犹如清水中正晕化的牛奶般浑浊,咦?我是怎么了?是又做什么怪梦了?
他困惑地摇摇头,什么都记不起,和往常一样。
月色透过窗棂在墙上印下摇曳的竹影,它们在风中沙沙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