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诩回到东宫时,满身寒霜。
丽正殿前昨夜才收拾起来长凳,今天又抬出来一张。
金时脸色惨白,趴在长凳上,两股发颤。
二十大棍下去,不死也得残。
他到底是遭了报应,他就知道他会遭报应!
呜——
皇上要给窦阁老一个交代,不舍得打太子,就只能打他。
殿前广场跪了大堆的东宫仆役和侍从,金时费力扫一眼,这些人都是猴,杀他这只鸡儆的猴。
雪花从细碎如盐下成绒朵。
冷风凄凄的吹。
金时垂头,放弃求饶,心一横眼一闭。
今生能为主子去死,做鬼也能落个忠义之名。
就,毁灭吧!
赶紧打完了事!
行刑的侍卫望一眼刻漏,搓了搓手,还要等几只猴。
夜色已深,压抑着满腔戾气闷头进殿的太子殿下,套一袭白衫大步出来。
身后有宫人颤巍巍搭梯子。
在太子殿下沉冷目光里,宫人们加快手脚,将三张梯子拼起来。
众人眼睁睁看着殿下一步一步爬上丽正殿屋顶,闲庭信步般走到飞翘的檐角边,脚一滑。
所有人吓得半死,屏息往前涌,个个伸长手,甚至想趴下给太子殿下当肉垫子。
却见他两腿一分,稳稳当当坐在檐角上,一手搭着狻猊兽首,一手整理压在屁股底下的袍子。
众人如释重负,提在嗓子眼的不是心脏,是全家老少的性命,此刻暂且放一放。
崔诩看也不看底下一眼,捂着鼻子打了个喷嚏。
在窦府离去前,他怕阿辞受冻,脱下披风裹了她,自己挨着冻,多半又受了寒。
她却不领情。
此刻他怀中大大的荷包里,是小媳妇退回的玉佩、镯子和印信。
还有送给福荣的镜子。
好无情的女人,把他的心弄得拔凉。
他自嘲笑,即便怀疑她记得,也不敢大胆试探,他打心底里害怕得到无情的答案。
今日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脑子疼,他撑着兽首揉了揉额角。
只是事分轻重缓急,当下首要不是儿女情长。
夜已漆黑如墨,人眼很难看清几丈之外的东西。
且小太子坐得那么远,丽正殿的檐角翘得那样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