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的眼角有泪水滑落。
“阿父,”嬴澈眉头紧锁,声音柔和,“阿父醒一醒。”
扶苏睁开眼,眼底还残存着一抹绝望。
“阿父做噩梦了?”嬴澈替扶苏擦拭眼角的泪水,轻声安慰,“阿父,梦醒了,就散了,阿父莫要伤神。”
“嗯。”扶苏低低应了一声。
脑海里却反复想着刚才的梦,他那么爱阿父,却不告诉阿父,还惹阿父生气,阿父将他送到上郡,他竟会以为阿父不要他了。
阿父那么爱他,怎么可能不要他了。
可不过短短两年时间,阿父竟然真的不要他了,阿父要他的命。
那一定不是阿父,阿父很爱他的。
扶苏又闭上眼睛,酸涩痛楚在心底蔓延开来,他好想阿父,好想问问阿父,究竟是谁假传阿父的旨意,阿父为何不管?为何任由那样的旨意送到他手里?
扶苏脑子混混沌沌的。
恍惚间,扶苏看见一个小奶团子在咸阳宫疯跑,扶苏心里想着,这是谁家的小娃?玉雪可爱,在咸阳宫,他怎么没见过?
小娃一不留神摔了一跤,扶苏听见小娃的啜泣声,而后有一阵脚步声,一道声音温和又带着一些强势,“自己站起来。”
小娃自己爬起来,仰头看向来人,声音软软糯糯,“阿父~”
扶苏满脸讶异,这个小娃竟是他,来人正是他的阿父。
“把眼泪擦干净。”嬴政说道。
小扶苏低头擦眼泪,嬴政眼里有些无奈和心疼,孩子调皮总不好,多半是作业太少,嬴政抬手揉了一下小扶苏的脑袋,又顺手揪住小扶苏的耳朵。
“功课都做完了吗?就在这里玩?”
小扶苏踮了踮脚,又抬手抱住嬴政的手臂,“阿父,做完了,阿父,耳朵好疼。”
“有摔跤疼吗?”嬴政问道。
小扶苏稚声稚气,“一样疼。”
嬴政松开手,又牵起小扶苏的小手,领着小家伙走了。
时光流淌,扶苏有些茫然,他是这样长大的吗?可是,姑姊呢?小叔父呢?子房阿兄呢?涉间呢?韩信呢?彭越呢?英布呢?陈平呢?
人呢?!
等等!子房阿兄在干什么?!扶苏觉得他好像被那个大铁锤砸到了,要不然为什么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赵高?好像姑姊在邯郸剁了一个叫赵高的人,会是同一个人吗?
胡亥?这人谁啊?
扶苏看向牵着胡亥的妇人,这不是姑姊说带回去炖汤的那个女子吗?
扶苏拧着眉,看着胡姬纵容着顽劣的胡亥摔猫打狗,又教着胡亥在嬴政面前装的一副活泼但乖巧的模样。
扶苏打心底里生出厌恶。
看着与阿父顶嘴的自己,扶苏好想上去将自己的嘴捂上,别说了!欺君之罪,他们本来就都该死!
阿父要东巡了,阿父说回程经上郡将他接回咸阳,扶苏弯起唇角,就知道阿父很爱他的,怎么可能不要他呢。
只是,阿父生病了,赵高!胡亥!李斯!他们在干什么?!
扶苏怒不可遏。
放肆!胆敢篡改阿父的遗诏!
可他阻止不了。
扶苏看着自己自刎。
看着嬴政与腥臭的鲍鱼为伍,看着将闾元嫚一众公子公主死于非命,看着大秦的功臣良将蒙冤而终。
看着胡亥骄奢淫逸,看着李斯助桀为虐,看着赵高胡作非为,看着大秦土崩瓦解,看着百姓流离失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