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老太师慢悠悠地将叶宣过往往事道来。
那一袭青衫就地席坐,叶宣笑容平和道:“老太师,一些陈年旧事罢了。”
朱道冷哼一声,“谁知道国师的身世是真是假,老夫用尽三十年去打探关于你的一切,演算天机。到头来,才发现自己是一叶障目。”
“幼时之事,自己记不太清了。”叶宣面对老太师的言语,并未感到有多少意外。这位敢一人背起南楚龙脉的老人,会些演算天机的本事不足为奇。更不用说将叶宣幼时的画面投落在棋盘之上。
当然,这些不过是叶宣想要他们去看到的,不该看到的则永远看不见。
“我们来谈谈正事吧。”齐玄适时开口,打乱老太师剑拔弩张的气势。
毕竟,对于老太师朱道来讲,覆灭南楚的正是这位平凡无奇的青衫读书人。
动手就是雷霆万钧,哪怕是老太师朱道也不得不佩服叶宣的谋略胜过于他,几近接天。
如今天下将临大乱,也是叶宣允诺不会亲身入局,坐那观棋下棋之人。
才会有今日,朱道愿意与其坐而论道的原因。
齐玄依旧是那般神游自在的模样。
叶宣盯着他的面庞,轻笑:“近来可好?”
“修道自在,悠然自得,我心所向,自然安好。”齐玄在面对这位青衫读书人时眼里闪过一丝恍惚,起身让开蒲团,示意叶宣去做。
叶宣也不矫情,大大方方地坐在齐玄的位置上。
现在对弈的,则是叶宣与朱道。
丝毫没有老态龙钟的朱道,眼神如鹰,看向落座的叶宣,忽然冷笑道:“国师好大的算计,分割骊阳,让北梁世子去当那新主。再借以平乱之名,收服天下人心。你真就不怕南楚有我后,从棋子成为决定天下大势的棋手?”
朱道邻面的那一袭青衫缓缓摇头,“春秋时,你就输给了我,南楚覆灭。给你六十年,去布局算计,即便如此,你依旧赢不了我。”
叶宣捏着如玄冰沁凉的玉棋子,望向齐玄啧啧陈赞道:“天师有心了,这东海仙岛斩魔台上秉天地而生的黑白玉棋。此玉棋冬暖夏凉。斯记得老太师就曾注有篇《杜阳杂编》,卷中写有:“大中中,倭国来朝,献上宝器音乐“上设百戏珍馔以礼焉。王子善围棋,上勅顾师言待诏为对手,王子出楸玉局、冷暖玉棋子。云本国之东三万里,有集真岛,岛上有凝霞台,台上有手谈池,池中出玉棋子,不由制度,自然黑白分焉,冬温夏冷,谓之‘冷暖玉'"
"南楚覆灭后,冷暖玉棋遗失,后流入天师府。"
老太师朱道脸上没有神情,自知这是叶宣才故意借棋暗讽。
见朱道不动如钟,叶宣脸上流露出一丝遗憾,收起玩心的他放下手中的黑棋。
棋盘上的死局因一棋而活,而白棋被围困堵杀,皆是死气。
叶宣大袖一挥,将棋局上的黑白棋子全部收回玉筒之中,摊开手掌,一锤定音道:“春秋以后的骊阳皇朝由三家分占,战国起!”
老太师听完叶宣的仿佛定下江山的誓言,神色微变。
以背负南楚龙脉而换的长命的老太师,叹息一声,自知这棋局已开,自己曾经是棋手,现在就要沦为这乱世中的棋子。
朱道沉声询问那身前的一袭青衫,“此局名为何?”
“玲珑。”
朱道微微愕然,然后敞怀大笑,风流快意。
“好一个玲珑棋局。好一个卧龙,此世乃我南楚复国的良机,纵然我沦为棋子又如何?”
下一秒,身着麻衣的老太师朱道化为一缕青烟融入棋局中。
齐玄望着慷慨拂去,投身乱世熔炉,愿死不愿悔的老太师,神色复杂,苦笑道:
“这江山多娇,多少英雄折腰。”
“何时去找他?”叶宣望着这位龙虎山天师道来。
齐玄晃了晃那宽大的道袖,神情自若地回答叶宣:“不急,天雨虽宽不润无根之草,道法虽广不化无缘之人。”
“少来了。”叶宣目光怔怔地看着齐玄,忽然笑骂:“你的那些本事,还不是我教你的?”
齐玄有些难为情,勉为其难地替自己开脱道:“也有从《道德经》上学来的。”
言罢,齐玄也化为一缕青烟,没入棋局中。
叶宣没有去做挽留,这是齐玄自己的选择。
他则在等。
等一位老乞丐,与他对弈。
“封神之人,让你久等了。”一记苍老声自海外传来。
一袭青衫的叶宣低头笑语:“不久,才送走一些故人,老先生。”
衣衫褴褛,头发蓬松的凡间拎着一壶酒,踏入结界。
“这名为莲花白的北梁酿酒,酒味极醇不亏称为佳酿。”
凡间满是褶皱的脸上有几分惋惜道:“可惜了取名之人咯......”
听凡间饶有兴趣地谈起北梁那位鬼谋姜诩,叶宣接过老人递给的酒,但却没喝。
凡间故作恼怒,掀开额头前的长发,吹胡子瞪眼:“怎么,嫌弃老乞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