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势翻转完全超出冯瑾的预料。原本是李木紫坚持要留,她想离开此地就只能指望净草,现在李木紫主动想走了,她喜出望外,而净草又开始整活了。
李木紫只觉得自己快要被突然的高血压弄得晕倒了。她这回算是见到了净草的破坏力的新高度,在如此重大抉择关头,李木紫明明已经掌控住了局势,净草只是轻飘飘两句话就再次让一切变成了一滩浑水。
李木紫面目狰狞:“你为什么要这样和我作对?难道你觉得牺牲这一个小姑娘才比较好?”
净草却一脸平和圣洁的微笑,只差指尖拈一朵鲜花:“贫僧没说要牺牲谁,最多要牺牲的是贫僧自己。”
李木紫的身体晃了一晃。
这句话一下子刺破了她当前道德思辨的软肋。
数天之前,她与冯瑾论辩的时候,无懈可击,把冯瑾驳得找不到北,最重要的一环是,她愿意与自己的选择同生共死,愿意把自己的生命填进去。
现在她要救走小姑娘,虽然论辩之中十成有九成与前一次论辩相同,但这次她是要和小姑娘一起去安全的地方,是离开险境了。就这么一处微小而微妙的破绽,却被净草抓个正着。
李木紫只觉得今天才认识身边这个捣蛋鬼和尚姐姐。
她过去只觉得净草沉迷于撩猫逗狗,玩的都是些不上台面的游戏,完全无法介入自己那深刻、长久的抽象道德思考。优等生轻易不整活,一旦整活就会整个现在这样大的。
但是现在净草也已经证明了,她也能整一个和优等生一样大的活,她与李木紫始终是旗鼓相当的对手。
这令李木紫感到小小的屈辱,和深深的惭愧、自我怀疑。毕竟“抢占道德高地”是她多年来引以为豪的强项,现在净草却挖出了她的破绽,并且愿意牺牲自己主动去堵上,成全了她的仁义。
李木紫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说:“你没有必要这样做……”
净草对答如流:“人间万事皆空,没有什么事情是有必要的,但想做的都可以做。”
李木紫说:“算我输了,算我求你了好么?过来吧,不要闹了。”
净草说:“人间万事皆空,无所谓输,无所谓赢。”
李木紫再次跺跺脚,“啧”了一声,求助地望向钱飞。
钱飞无声地苦笑。你刚才出手抢人的时候不在乎我,同意接下新的护送圣女任务的时候没请示我,决定马上要离开屯子的时候也替我做主,现在发现你管不住净草,算是终于想起我来了?
蔺老太君也望向他,锅炉房大厅内的众人,一个个地都把目光转向了钱飞。他虽然已经不是人间第一高手,但大家还记得他曾经是世上最有本事的男人。
这使得钱飞在现在拥有发言权。
而钱飞自然明白,“权力”此物,最是玄妙难以捉摸。
别人自己没办法了,才巴不得来听你说两句。
而如果你拿不出让所有人满意的办法,这点发言也不会有人去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