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迟咬了咬牙,几乎是手脚并用般一步步挪上大殿,直到站在殿前,他才终于看清了面前男子。
“先生,进来暖和些。”
凉帝似乎面对面前老头时没有了往日面对群臣时的那般阴狠,反倒显得十分平和。
“这么多年,你还是没变。”陈迟小步走入大殿后自顾自地找到一个小锦墩子坐下,一双老眼看着凉帝,啧啧称奇,“满身尽是帝王威仪,霸道得很。”
“昔日《帝范》是您教予我的,唯有帝心四海、独临天下才是帝王,难道您不记得了?”
“可我没告诉过你,帝王还要性急多疑!”陈迟双目如炬,语气坚定,“我更没告诉过你要滥杀臣属!”
凉帝怒目圆睁,他愤怒至极,就连胡须都在颤抖。
“怎么,演不下去,起杀心了?”陈迟笑着问道,随即他敛起笑容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来,听不惯就杀了我!”
“反正你手里也不差我这一条老命!”
一时间太和殿内一片死寂,只有凉帝的胸膛在剧烈地起伏着。
双方都注视着对方,互不相让。
许久后,凉帝吐出一口气,面色有所缓和,只见他微微拱手,以弟子之礼缓缓开口道:“如今国难当头,学生心中有一事不解,求教先生。”
“那就跪下再说!”陈迟重重喝道。
凉帝注视着陈迟,咬了咬牙。
而后他双膝微曲,跪在了陈迟面前。
是的,惹得无数臣子惧之如虎的凉帝居然就这样跪在了一个凉国老人的面前。
“铁龙城上钩了,经过朕的布局,蒲城和虎牢二地已经拱手让给了他,只要他不肯吐出这两个地方,那这里将是他的坟墓。只是学生心中隐隐有一些担心...”
“关于巫湖?”陈迟垂眸道。
“是。”凉帝忍受着双膝不适,点头道,“如今大凉皇城危在旦夕,自铁龙城攻占虎牢之后,朕去信给巫湖数次皆石沉大海,毫无音讯。”
“巫湖不会反,这一点你难道不比我这个老头子清楚?”陈迟皱着眉打断了他的话,“前些日子你为了保住巫湖将吏部的王甫赶出了皇城,惹得百官人心惶惶,怎么短短数日心里又没底了?”
“可是昔日本朝太祖皇帝也不想夺取天下,不还是被黄袍加身做了这一方帝王吗?”凉帝抬起脑袋,面露愠怒,“如今他手握凉国六郡,朕却只有这小小的一城之地,而且还要直面铁龙城的兵锋!”
“他未必想反,可是他手下那些将士呢?”凉帝越说越激动,他从地上站起,俯视面前坐着的陈迟,“谁敢保证,不会有一个人拿出龙袍来给他披上,让其黄袍加身好混个从龙之功?!”
“我总算知道为何近日会有那么多臣子罢朝在家并上书乞骸骨让陛下您给他们留一条生路了。”陈迟看着面前歇斯底里的学生,长长叹了一口气,“铁龙城用兵老道,唯有假戏真做才能骗过他,所以你和巫湖私下商议,要以皇城为饵引他上钩,我说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