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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这句时,李宪与当初景思立一般都露出了震惊的神色。
这等严明的军纪实在难得。
李宪不由问道:“章龙图治兵不以阶级法吗?”
阶级法是宋朝有鉴于五代后‘兵骄逐将,帅强叛上’而设立的军法,上至军厢指挥使,下至长行,由下至上的绝对隶属关系,总而言之是以重法治军。
章越道:“这是一张一弛之道,五代时治兵以宽,故而太祖纠之以严,但如今不同,广锐军本就曾叛乱过朝廷,若是再治兵以严,反适得其反。还有我军之中,番军也占了三成之多,若是军法严厉,生性散漫的番人也不肯来了。”
李宪恍然道:“那章龙图如何治军呢?”
章越笑道:“士卒也是有父母兄妹子女的,我也是一并来教养,主要是平日要多训之,紧操练。每日一操练,操练之后讲军纪,这爱民歌也是一等手段。”
“严刑峻法也是当然,但我们要讲惩前毖后,平日将规矩反复讲清楚了,如此就可以少杀人,同时士卒也不会生怨怼。”
李宪道:“然也!”
李宪看章越军中士气高昂,心底佩服不已。
巡查了数日后,李宪带着满满的收获离开了渭源堡,他将自己的见闻写作了奏疏派人立即送至京中。
而京城之中,随着岁末年终到来,则又是另一个景象。
崇政殿附近的廊下里,新任御史蔡确正烤着火,他的一旁则是新任同知礼院的章直与黄履。
三人正说说聊聊,谈着熙州的兵事。
章越举荐黄履任国子监直讲时,他害了病,便一直在家里养着。等到黄履病好了之后,得知章越因顶撞了王安石,结果便贬官至秦州任通判了。
黄履没有声张,每天该干嘛干嘛,王安石看他这人性子随和,也确实有才干,加上沈辽及其岳父沈括屡次在自己面前引荐对方。
王安石便提拔黄履为监察御史。
黄履成为监察御史后,便今日上疏批评市易法,明日上疏言王安石打压言路,后天便言新法在福建实行不便。
王安石气得不行,要将黄履贬官,沈辽和沈括又来说情。王安石听说黄履这人当初为了未婚妻,都肯放弃大好前程,辞官返乡的事。
王安石知道对方无意于仕途,于是就让黄履出任同知太常礼院和章直作伴。
而蔡确之前在开封府任推官,当时开封府知府是刘庠。刘庠任河东转运使时,拒绝行青苗法,并在多件事上反对王安石。
刘庠新到任时,下属官员要行庭参之礼,但蔡确却拒绝行此礼。
蔡确说,这庭参之礼是过去五代时节度使采用的,后来太宗和真宗皇帝任过开封府尹才继续,其余各州府早都废除了,如今大家都是臣子,一并侍奉陛下,你不能再用这个礼仪了。
刘庠新到任,蔡确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
刘庠颜面扫地,请求解除蔡确的官职,王安石却不肯。
刘庠于是便愤而请辞,转而去太原府上任了。
因为蔡确替王安石逐掉了刘庠,王安石当即保举对方出任监察御史。
如今蔡确,黄履,章直三人在京倒是结成了好友,整日混在一处,也常在朝中为章越开拓熙州的事发声支持,时人称之为章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