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时候,安全确定无疑父亲有一颗冰冷的心,一颗冻成了冰疙瘩,比铁石还硬的心。
安全还能想象得出这颗冰疙瘩是如何形成的。是在父亲看过太多不好的脸色后,一点点形成的。
只是安全不明白,像父亲这种火烧屁股似的人,怎么就找了母亲这种“死人”。
难道以前是没长眼睛的,婚后才长出了眼睛?
父亲开大货车,快点交货,就能快点收到钱,催生了他对速度的朴素的信仰。
速度就是金钱。在他的世界观里,确定无疑。
安全有个哥哥叫安康,却一点也不安康,生下来就是严重脑瘫儿。
不会说话,不会走路,不会自己吃饭,需要人喂食。仿佛一团活着的肉。
父亲对着这一团肉,唉声叹气有,斥骂却罕见的没有。表现很是有违他的脾气。
母亲暗暗的透露过,父亲以前夜里开车经过一个村庄,那时还没有监控这种东西,黑暗中他感觉自己轧到了什么,也许是人,也许是物。
但他被快快快支配着,丝毫没有减速和停留。
不久哥哥出生,父亲隐约觉得遭到了报应,他轧死的人投胎到了自己家,自己活该要养他一辈子。心虚让他闭了嘴。
因为安康不安康,所以才有了安全。
用父亲的话说:“生你,就是为了让你服务我们的。”
即使不说,10岁的安全,已经悟出哥哥是天生绑定在他身上的。
但服务说很扎安全的心。他时常感觉胸中憋闷,呼吸不畅。
小小年纪的他,便感觉到了苦难这种东西的存在。
苦难还包括,周围人当他面用“瘫子”来称呼他哥哥。
苦难还包括,有同学上学迟到两分钟,老师装作没看到。他迟到两分钟,却被老师拉出来大做文章。
他张了张嘴巴,想说“我和他一起过来的,怎么只拦住了我一个人?”,但声音还没发出来,老师就大声呵斥:“你说什么?不服气是不是?”
“老师,我没说什么。”
“看你那表情,就像不服气!”
于是被罪加一等,罚站了一节课。
类似的事比比皆是。
现实就是这么恐怖。现实就是这么压迫人。
在反抗不了的现实面前,安全学会了谨小慎微,事事尽量做到完美,让人找不出借口。
当然他上学再也没有迟到过。
安全也变得愈发沉默,除非有必要,他都紧闭嘴巴。
然而,父亲对速度的信仰依然。
唯一的一次,安全坐父亲的车,去远方增长见识,也见识了父亲风驰电掣的速度。
“太危险了,能慢点儿吗?”安全鼓起勇气说出来。
“怕什么怕,车买过高额保险了。”
保险加固了父亲对速度的信仰。
从那以后,安全再也不敢坐父亲的车了。
父亲大字识不了几个,但却懂得用金钱为自己代言,用金钱表达自己,证明自己的价值。
也知道用金钱开路。
刚搬进这个房子后,知道对门住的是某医院的外科医生,而且是科室主任后,父亲便提着从外地买的土特产登门拜访,并介绍自己说,是运输公司老板,其实只有两辆货车,他自己开一辆,从老家找来的伙计开一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