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天时间,几乎把每一位考生都磋磨得筋疲力尽,神色倦怠。
所幸,这连日的雨雪已经停了,漫天金辉普照。
贡院大门前,已是人山人海,云集了许多考生和等候在此地多时的家人、仆从,其中许多人更是从会试开考第一天便已在这里等待。
原本神色萎靡的考生,此时脸上却多了几分兴奋与忐忑,与相熟的考生,交头接耳,或是讨论着某一道试题,或是彼此期许着今科中榜,宏图大展。
范进挤在人潮里,倒也无人与其交谈,无人愿意烧他这冷灶。
出了贡院大门,范进远远就瞧见站在不远处的慧和尚与胡屠户。
见了范进,二人皆是心情激动,慧和尚还罢,胡屠户直接跳将起来,连连挥手,随即又凭着膀大腰圆的身躯,撞开了人群。
被撞开之人原本还待发作,待见了胡屠户那副凶神恶煞的面孔,便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小声嘀咕了一句‘粗俗’。
胡屠户倒也不恼,不甚在意,他本就是一屠户,更粗俗的事情也从来没少干。
在南海县的时候,手操两把杀猪刀,舞得虎虎生风,即便是县上的泼皮无赖见了,也要绕道走,不敢轻易招惹。
“贤婿老爷......”胡屠户喘着粗气,一把接过范进手上的行囊考篮,紧接着就是一阵嘘寒问暖。
候在贡院外的几日,天知道他究竟有多么煎熬?
刚开始还畅想着,经此一试,自己说不得就能更进一步,成为进士老爷的岳丈,届时将是何等的风光无限,何等的富贵显赫。
待得听闻了往届贡院内发生的种种,心头便立时仿若被浇了一盆冷水,只念叨着贤婿老爷不要坏了身子就好。
他比谁都明白自己的好日子究竟是怎么来的,比谁都在意范进,心知若是没了贤婿老爷,他多半又要回去杀猪卖肉了。
甚至于,他隐隐有些后悔,没有及时劝阻范进知足常乐,反而冒着天大的风险参加这劳什子会试。
待见到范进全须全尾地从贡院走出来,胡屠户心中的大石头才总算落了地。
“老爷......”慧和尚上前问候了一句,打算扶范进一把。
范进摆摆手,示意他帮忙胡老爹分担一二。
慧和尚会意,便也顺势照办。
看着二人表情忐忑,欲言又止的神情,范进浑不在意地笑了笑:“回去说。”
“老爷,马车已经备好了。”管家福伯也径直上前,谦恭地说道。
范进循着他的视线望去,果不其然有一辆马车停在不远处,马夫立于车辕前,显然已经等候许久。
范进紧了紧身上的皮袄,冲着几人点头,“那便回去吧。”
言罢,径直上了马车。
不多时,随着一声嘶鸣之后,马车便在宽阔的街道上平稳地前进,留下一地清脆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