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此间尽是矜贵宾客,高朋盛宴,说不得便有人挽了袖子,一拥而上,揍对方一个满脸开花。
范进却无心顾及这等臭鱼烂虾,笔下行云流水,片刻间又是一行飘逸行书,跃然于纸上:“云护牙签满,星含宝剑横。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
搁了笔,范进长出了口气,暗道幸亏戚继光还未冒头,打出戚家军的赫赫威名,否则此件倒是不好抄了。
即便有大脑过载状态,以其浅薄的诗词底蕴,怕也难以作出一篇上乘诗作。
毕竟,诗词一道,他可以没有原身的八股功底作为依托。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待得最后一句落下,严世藩的脸色忍不住变了变,深深地看了范进一眼。
幸亏此人已是知命之年,距离花甲为期不远,否则说不定又是一个狼子野心之辈。
严世藩拍了拍前胸,暗自劝解,人生七十古来稀,不是谁都能像老父亲那般,七十有二,仍旧老当益壮。
这范进即便侥幸熬严嵩的年岁,多半也是廉颇老矣。
小欧阳倒是不管其他,其为人心思纯净,不吝夸奖道:“此诗作初读来虽略显寡淡,然只最后两句,便已胜却人间无数。”
连小欧阳尚且如此,旁人还能说什么?
“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如此心胸,如此气魄,他们的一应诗作,已非黯然失色那么简单了。
二者之间,简直宛若云泥。
唯有小欧阳那一首,有资格与之一较高下。
罗文龙惯是长袖善舞,眼见宴会冷场,只三言两语,便岔开了话题。
先有小欧阳,后有范进,其余人等尽皆成了陪衬,若这般发展下去,这宴会已经可以提前宣布结束散场了。
“话又说回来,东楼兄,此次殿试之后,怕是距离贵府表少爷大婚之日为期不远了吧?”
罗龙文端着酒杯,浅浅抿了一口,先是看向严世藩,转而又看向小欧阳:“欧阳公子大婚,可不要忘了请在下来喝杯水酒。”
严世藩哈哈笑道:“忘了谁也不会忘了含章兄!”
严世藩自顾自说着,倒是不曾看见小欧阳的异色。
言罢,严世藩捏了捏歌姬的硕硕胸臀,看向众人道:“诸位亦是如此,切莫忘了来喝杯水酒。”
与小欧阳说亲之人,正是严府二小姐,也就是小欧阳的表妹,此事早就被阖京城的百姓传遍了。
范进对此自然也有所耳闻。
虽然欧阳必进长期以来刻意与严党保持距离,但单凭他是严嵩小舅子这一点,就注定了难以洗刷严党的标签。
更何况,现在还玩这一出亲上加亲的戏码,这让旁人作如何想法?
别人可不会认为这只是新人之间单纯的天作之合,只会认为是欧阳家与严府更深层次的捆绑。
一念及此,范进再看向小欧阳的目光不免带上了几分惋惜。
他日偌大严府倒塌,欧阳家势必也将随之作古,湮没在历史的尘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