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宝笑笑,“便劳累你了。”
她又扮起了寻常的淡然模样,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前世那样的恨,怎么可能轻而易举的消散,那是埋在河底的淤泥,翻掘起来都势必要将一汪清流淌得乌糟,淌得浑浊。
沈南宝深吁一口气,将浸透了水的巾栉耷在脸上,苦涩的香味瞬间从她的七窍往心口里钻,钻得心口隐隐作痛。
而她无瑕顾及。
她只是祈盼着,祈盼着应当不如她想的那样——陈方彦也重生了。
沈南宝栉沐完毕,裹了件绸衣回到闺房,室内早被悠柔点好了灯,有一股蜡烛燃后特特持有的味道。
沈南宝便在这样的味道里抿着头,一面唤了绿葵进来,从抽屉里取出象牙雕花鸟图香盒,“你明个儿将这个拿去应楼阁,便说我体恤大姐姐脸上的伤,特特儿送来了膏药抚慰她。”
“给我拿出去!给我拿出去!凭她是谁?还敢赏我东西?我屋里哪样儿没她的好?”
沈南伊尖啸着掷下香盒,随着呛琅琅的一声,登时盒盖分离,洒出细碎的粉末。
沈南伊却愈发觉得气堵,站起身,拿着一旁高杌的玉壶春瓶就往地上摔。
四分五裂的瓷片,在地上铿然争鸣着,骇得一干下人全部稽首在地,不敢说话。
那听到动静的彭氏眊眊循了过来,见到一地的碎片,揪心的疼,“好好的,你气什么气!还摔东西!你是生怕你祖母听不见,再来教训!”
她提起祖母,沈南伊恨意闪过了眼底,骇色却爬满了整张脸庞。
“我就是气不过!祖母为何要帮着她说话?祖母从来都不这样的!她从来都是最疼我的!母亲您看看,祖母昨个儿一顺着她,那沈南宝今个儿就得了便宜来我这里卖乖了,还让那绿葵给我送什么伤药,我要她送?我真真恨不得跑到荣月轩去撕烂她的嘴脸!”
彭氏听闻寒了脸,“你祖母的话全当耳旁风了?她都说了如今这沈南宝动不得,你爹爹如今还闲职着,再怎么都得等到你二妹妹那亲事真定下来,那沈南宝将翬翟做完毕了才好乖教她!”
沈南伊想起昨个儿祖母朝她瞥来的那记意味深长的眼,‘你如今就呆在屋子里,好好祈祷着你二妹妹和梁公子的亲事定下来,你五妹妹给般若昭仪刺绣得了官家青睐罢’。
像这种平日里都看不起的人物,如今却要仰着她们的鼻息过活,简直窝囊到了头!
沈南伊只觉得肺叶里塞了棉花似的,堵得她快要梗死过去。
她嗐然着,跺了脚,大泪倾下,“如今我在国公府夫人跟前掉了脸,可算是没法在京畿这儿处活了!那个沈南宝还要给昭仪刺绣,这真绣成了,般若昭仪穿着往众人跟前一视,到时候旁人就会像爹爹诞辰那样,各个都只会说我这个嫡女还比不得一个毒妇生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