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伊脸上的颜色变了变,暗啐一声虚伪,却缓缓扑摇起扇,“五妹妹这样想最好,我先前儿也苦恼着,怕你半道子回家,心底儿会有间隙,没想五妹妹攀了高枝,没半点不适应的,一回来便抢着做下人的活计,如今又腆脸去个小娘那处笑……”
沈南伊停了一停,从鼻腔里哼出一声冷,“想来这便是五妹妹所谓的‘血脉’、所谓的‘根儿’罢?只是不晓得,那养大你的赵老夫妇会怎么想,十几年的爱护一朝打了水漂,竟养出个白眼狼来!不过想来也是,你小娘都能害死我四弟弟,你能是个什么好.性的主儿,下贱玩意罢了!”
起先说话还端着,越说到后面竟越发疾言厉色起来。
一句一句的,直往人骨头缝里刮,恨不得当场将沈南宝刮个烂碎!
沈南宝呢,提起赵老夫妇,心头难免壅塞滞气,但也明白,现下同她拌嘴也是叫她晓得拳头打进了肉里,更自觉畅快,索性笑眯了眼。
“养祖母养祖父宽和,定不会如此想,至于大姐姐说的攀高枝,我哪有什么高枝可以攀的?不过我而今尚没及笄,也不需急着这件事,倒是大姐姐得忧切忧切了,这及笄近一年了罢,倒比二姐姐还要后说定,虽说府上没那些个按序婚嫁的规矩,但太晚了也的确遭人掩嘴囫囵笑不是。”
沈南伊猛地捏紧扇柄,凹凸的海棠花纹像印章一样叩在掌心里,膈得手隐隐发疼,疼得她忍不住尖啸起来,“凭沈南宛什么东西,和我相提并论?我是沈府的嫡女,说亲自然慎之又慎,不啻谢小伯爷那样的人物,当是不得点头的……”
彭氏听得心惊胆战,赶紧将沈南伊扯到了身后,拿着盈盈的一张笑脸幽幽看着沈南宝,“宝姐儿,你自个儿的事情都没理清楚呢,就替大姐姐担心了,当真是操心的命儿,也不怕劳动心神,累死自个儿嘛!”
一壁儿说着,一壁儿仰头拿扇遮着日头看。
沈南伊却有些不依不饶,直想支身出来再话。
彭氏不免气极了,扽了她一下,把她扽踉跄了,才道:“你自个儿瞧瞧时辰,你是真不怕去晚了,金.明池进不到了?”
说着,抬眼横向沈南宝,“宝姐儿你也别在这儿晒着了,早早去了容小娘那儿便回荣月轩精心绣你的翬翟罢,这要是绣不完,一家子的人都陪你掉脑袋!”
也不等沈南宝回应,扯了沈南伊剌剌穿过甬道,不见了踪影。
沈南宝这时才缓缓踱上去往沉香轩的小径。
日头太晒,风月拿了伞替她打在上头,绸面因而挡住了前方的视线,只听得一声‘五妹妹’,沈南宝抬起头,看到穿着茶白锦袍的沈文倬站在嘉树旁,愕着一双眼凝视她。
“五妹妹,你怎么在这儿?”
沈南宝没听出他话里的惊疑,唯笑笑,“小娘这不有了身子,我买了些补品给她,顺道贺一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