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夷男先前分析的没毛病,千百年来,中原王朝世代更替,出现过千古一帝,也出现过昏聩之君,但始终未曾出现过中原王朝完全掌控草原的情况!
反而北方的游牧民族几乎一直都是中原王朝的劲敌。他们时而和中原王朝和好以获取大量的生活资料,时而南下掠夺,给中原王朝带来巨大的灾难,有时甚至是灭顶之灾。
当年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但面对草原,秦始皇却只能望而兴叹!尽管蒙恬北却匈奴七百余里,极大地挫败了匈奴的锐气,但秦帝国还是修了万里长城。
长城,意味着防守,往往是进攻不行才搞防守;长城,也意味着疆界,中原王朝在北方就是以长城为界!
虽然南服百越、郡县岭南,但秦帝国在北方的总体攻略就是防守和定疆。而百代皆行秦政制,秦朝这么玩,后世的中原王朝也只能这么玩。可以说是路径依赖,也可以说是因袭照抄,但中原王朝始终无法突破长城一线,在北方一直是防守态势。
汉武帝如此,汉武帝之后的西汉和东汉亦是如此!
之后出现了一个北魏王朝,统一了整个北方草原,但北魏王朝是鲜卑这个游牧民族建立的,而且北魏在后期也开始北方修长城了。所以,北魏一旦成为中原王朝,也得按照秦始皇的套路玩。
沿着历史的长河,再往后,按照原本的历史“剧本”,大唐皇帝李世民在中原称皇帝、在草原称天可汗,唐帝国开疆叶尼塞河、州府万里草原!
但,大唐在草原上的策略并非是绝对统治,而是扶持亲唐势力、逐渐同化草原部落!
李世民的策略很明智,方法也很对,但,大唐的雄迈,到玄宗皇帝便已经终止了……
唐之后的宋朝就更不必说了,北宋甚至把汉武帝拿下的河南之地,即现代的宁夏,都给丢了。所以,北宋基本上回归到了秦帝国的疆域时代。
女真大金也是个游牧民族,在入主中原之前,就是草原霸主。但是,入主中原之后呢?女真人迅速汉化,甚至连东北老家都不回去了,对北方草原,开始是血腥屠戮,然后依靠塔塔儿人牵制,最后依旧是修长城。
蒙古人最为生猛,但元朝只是大蒙古帝国的一部分。所以,蒙古贵族一直没有进行彻底汉化,始终保持草原本性。于是,大元皇帝虽然身在中原,却心系草原。因此,元朝对中原的统治要多粗放有多粗放,粗放到打下南宋都忘记去收税。
但是,中原一旦重新整合,蒙古人就只能立即北撤。因为这伙人从来没把中原当成自己家。中原主人不欢迎自己了,甚至拿着棍棒死命撵了,那我就赶紧跑回草原纵歌牧马!
游牧民族征服中原之后,一定会遭遇两个选择,也是一个两难问题:一个是迅速汉化,然后成功入主、但会放弃草原;一个是拒绝汉化,然后难以立足、于是迟早会被赶跑。
满清人为什么实现了中原和草原的统一?
满清的皇帝搞出了一个三位一体,在中原地区称皇帝、在蒙古草原称大汗、对雪域高原称文殊菩萨转世。所以,满清贵族的统治手法是相当厉害的。但,还是那个问题:你满清人要不要汉化?
这个必须要,不汉化就没法在中原站稳。但汉化了的满清,又该怎么统治草原呢?
一座喇嘛庙,胜抵十万兵!
这句话是满清皇帝的认识,也是满清皇帝统治草原的攻略!清朝人比明朝人征服草原的成本,要低得多!
但为什么古代中原王朝就没有变一个皇帝敢于去统治草原呢?不是不去,而是不能!
个中原因除了夷男先前说的那些之外,还有一个更深层次的原因,那就是中原汉人王朝和草原王朝,在底层逻辑上有着本质的区别!
在古代中国,什么是汉人?
汉人是根据文化定义的,具体说来就是儒家文化。只要是接受儒家文化,并按儒家文化的指导生活的人,在古代就被视作汉人。
儒教文化首先是作为大众日常的伦理标准存在,遵循儒家文化的个体,必须生活在一种特定的人际关系结构当中。儒家文化所要求的这种特定的人际关系,要有比较稳定的家庭组织,前提就是定居。
定居的前提是农耕,而农耕又有一个硬性的约束条件,就是降水量。
在古代社会,由于农耕对降雨量的要求,使得汉人要是越过了长城以北,还想活下去,就必须游牧化,否则就是死路。而一旦游牧化之后,就意味着中原式的人际关系结构全部崩塌,无法再按照儒家的方式来生活了。而只要你的生活方式游牧化,就不是汉人了。
对于中原王朝来说,派兵驱逐游牧者可以,但是要统治漠北,必须驻军。驻军的后勤补给靠中原运输显然不行,路途太远。
正是中原王朝的儒家文化对地理上的依赖,使得中原王朝越不过长城以北,只能在中原地区发展!
通俗地来讲,大概就是广袤无垠的草原,对于中原的统治者来说,就是一片贫瘠的化外之地,不值得他们倾尽举国之力去攻打、去完全控制,因为就算是打下来了也没多大用处,而且还要派兵前去镇守,完全就是得不偿失!
按照正常的历史的脚步,大唐虽然最终击败了东突厥,但正如夷男所预料的那样,大唐并未能完全掌控草原,草原之上,依旧部落林立!
但现如今的大唐,已经不是历史上哪个“正常”的大唐,有李泽轩这个穿越者混入,其结果真的会和原来一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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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铁勒诸部酋长全部表态要一起抵抗颉利之后,几人又简单商议了一下接下来的计划,然后便“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去了!
现如今的确是特殊时期,他们这些部落酋长们长时间聚集在一块儿,很容易被颉利的探子发现,所以契苾何力等人并没有在薛延陀部多做耽搁,从营帐内走出来后,几人乔装一番,便离开了薛延陀部。
只是,虽然这些酋长们很小心,但他们却有些小瞧了颉利手下的探子,亦或者说,他们小瞧了颉利手中的狼卫!
“哎呦~!蛮牛,你帮我看一会儿,我去趟茅房!”
薛延陀营地出口,一名军士忽然捂住了肚子,痛呼一声,看样子是吃坏了什么东西闹肚子了,这人对同伴喊了一嗓子,然后便弯着腰急忙跑开了。
不过他却并没有去茅房,七拐八拐,来到薛延陀部西面的一处山坡下,他将拇指和食指放进嘴里,吹了一个口哨,没过一会儿,不远处一名黑袍人闪身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