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栓子,虽然他这个年龄自称“兄弟”总有点不伦不类,不过他是为啥……
“甩个蔓儿?”老山东手一招,他下面的人又拿来一个碗满上。
栓子并不打话,捧起碗“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虎头蔓。”栓子放下碗擦擦嘴道。
“爷们儿从哪来?”老山东道。
“称不起爷们,在家吃饭。”栓子道。
“是路过还是候着?”老山东道。
“来见掌柜的。”栓子道。
听到这儿我都大概听出来了——好歹我也是“在帮”的“大爷”,有那么点儿“黑话”基础,虽然我懂的那一套跟这边有点不同是了。
“这位是?”老山东指指我问道——他问的是栓子。
好么,这是反客为主了?
“俺爹林子里捡到的。”栓子笑嘻嘻道。
真是岂有此理……再这么下去大少爷我非得被当成傻子不可!
“并肩子,在下龙子龙蔓。(自己人,在下姓孙。)”
可能是喝了老酒,我血气直往脑门上冲,于是直接讲了我知道的“切口”,反正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总能够听出我也是“道上”的。
栓子听完,眼睛瞪大,似乎没想到我居然也说出了切口,或者是他没听懂?
老山东眉毛一皱,突然道:
“哪处相家,递个门槛?(是哪里的弟兄,报个名号?)”
嗯?这……这是京城一带的“切口”啊!
“京北并肩子(弟兄),仁义海青天柱念弯(我师傅是在帮执法的老公)。”我拱手道。
这里面有些是我自己突发奇想加的,因为我记得我“师父”老夏告诉过我,这些“切口”大部分是约定俗成,但也并没有太严格的限制,总之要够隐晦就行。而此时我不过是为了表明“在帮”身份,似是而非也未尝不可。
闻讯围过来的其他人面面相觑,栓子傻愣愣的好像搞不清状况,这里面还只有老山东神色不改地拱手道:
“大水冲了龙王庙,上炕盘道。”
我瞅瞅他此刻身无长物,那个“炕”都没影儿呢,料想这句话实际上不是真要我“上炕”,是表明我已经“上道”了,可以用江湖规矩了。
不过他下一句差点吓得我魂飞魄散:
“搬浆子,砌福海,好嚼果儿全上来!”
“搬浆子”,这个我刚才听过,是“倒酒”的意思……
只见得老山东的那些弟兄们不知道从哪儿变戏法似的弄出来一碟一碟的小菜,破桌子摆满了一桌,海碗里也满上了。
事已至此,我心里苦笑,知道这下子躲不过去了。
“方才多有得罪,”老山东举起海碗道,“兄弟我在此赔个不是了!”
我连忙举起碗还礼,说些(我认为的)场面话——喝是免不了了,喝了一大口之后,我赶紧在桌面摸了几颗花生什么的塞嘴里,肚子里有点货应该比空着好打发些。
“不知兄弟来关外,是发的什么财?”老山东若有若无地问道。
这是盘我底了。
“鬼子打过来了。”我简短答道,喝了口酒——老实说我真的也很难解释,只好含糊过去再说。
“正好!”老山东一仰头,把一碗酒喝个底儿掉。
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