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然火灭,他们眼前模糊,都是只凭印象往红影之处射去。没有精准目标的箭矢在空中乱飞,就像是铺天盖地的蝗虫乱涌向庄稼。
他们看不清,胡仙仙却看得清。她鼓荡起护体灵气,箭被弹射得倒飞而回。
只听“铎铎”连声响,箭头都倒插入石板。这还是胡仙仙不想误伤人命,以灵力引导,要不然箭头可能扎入那些人的心脏。
箭雨纷来,他们都吓得惊慌失措。才逃过死劫的霍飞本是头脑空白状态,又出变故后,他震惊片刻,立即嗓音嘶哑地怒喝:“谁放的箭?本将军没有下令,竟敢擅自放箭!再不停手,军法处置!”
没人应声,但都收起弓箭。有士兵拣起火把重新点燃,他们才见自己身处之地箭枝如林,都是紧贴着他们身旁。差点儿被箭射穿,险险避过,各自暗幸命大。
霍飞环视四周,而后怒指着凌空而立的胡仙仙恨声道:“好、好!敢摔我下马,我早晚得把你当马骑在胯下!”
初冬霜风沁寒,胡仙仙本不惧冷,却不知为何心头发凉。她今夜因是着俗装,就没有绾道髻,只是用了支玉钗随意别住头发。此时,玉钗已在避箭时晃落地面,发丝散开,在风中飘舞。
胡仙仙垂眸扫了那些人几眼,深觉这世间之事皆无趣得很。她仰头望月,发丝垂下,淡淡月华映着清丽侧颜。
她并没有发觉自己与相熟的人相处时,她随和开朗,偶尔古灵精怪;遇到她憎恶的人,她却是冷漠易怒、甚至有些嗜杀。
霍飞有些诧异地望着她,她有能力将他们赶尽杀绝,但没有再攻击他们;他盛怒之下说出自己都觉得有些过分的话,她对那话似也并未气怒;这里居住的全是富贵人家,在事情闹大后,各府家丁、厢军守卫都赶来助战,而她殊不在意。
霍飞注视着胡仙仙,疑惑她在想什么?她得胜了,似乎也并不高兴,脸色怎么还有些苍白?
这一幕正被疾掠而至的程浩风看在眼里,暗夜中的红色倩影在他看来是孤寂而迷茫的,他疼惜地拥她入怀。
地上的人群发出阵阵轻嘘声,听到这些声音后,程浩风沉声发问:“是谁先招惹我师妹?”
无人说话,但他们的眼角余光都瞟向那油头粉面男子。他们是挨打的一方,但程浩风那意思就跟他们狠狠欺负了胡仙仙一样。虽是这场面不合常理,他们还是选择推他出去挡灾。
油头粉面男子感受到同伴们的恶意,大声地说着谁又调戏了胡仙仙,谁又朝她射箭,只盼程浩风不要针对他一个人。
他嘴巴一开一合,又一次张开后就没合拢,一股墨光撑着他的嘴。而后,墨光迸出,鲜血飞溅。他两颗门牙就这样被程浩风生生掰断,他捂着血流不止的嘴,怨毒地看着他们相携飞远的身影。
胡仙仙没有用灵力,完全是程浩风带着她在飞行。她乖顺而又淡漠地依偎在他身边,几乎是毫无生机。
她这个模样是别人很难看到的,他却见过很多次,前生不说,就是这一世,也有很多次。
从她第一次以法力杀佘日茫,她昏迷几天,他悄悄去看她,她就是如石头般躺在那里。在别人看来,她只是躺着没动,他却知道她那种与世间万物皆无关系的感觉。
接着在黑矿救父杀高有彪他们之时,她突然爆发残虐一面。经过很多事,一直到不久前狂暴诛灭鄂日浑,她都是先怒后冷再觉迷茫。
知道他所做诸事的人说他冷酷,是常人看不出的那种阴鸷冷酷,可他知道她比他更“冷”。他是因为在意,才生了冷酷;她则是没什么可在意的,归入本来一片冰冷。
程浩风不想看到她这般模样,更惧怕她哪天会变得永远这般,他祈愿她的家人朋友可以让她在意,并一直的在意着。
胡仙仙不知道他想着什么,她自己也从来不知道他的担忧。她只是觉得心头闷闷的,又凉凉的,这感觉很不舒服。她都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杀人、伤人后没有半点喜悦兴奋感,反而会难受。
她性格是有些争强好胜的,比如踢毽子之类的事赢了后,她真的是会很开心。可很多大事得胜,她反而会抑郁迷惘。
程浩风揽着她的腰落地,他没带她回闲云观,而是到了慈安宫外。夜已深,皇宫中只有少数值夜的侍卫,加之他又隐去身形,是以无人察觉。
他将她散乱的发丝捋顺,再别到耳后,温声说:“我说了带你来木芙蓉花林,就不会食言的。你看,美不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