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儿到得碧洗宫时,询问杭无一:“请问胡元君在做什么?国师找她有要事相商。”
“她在闭门思过……嗯,也可以说是在参悟大道。”杭无一指了指胡仙仙所住的房间,就匆忙走开。
胡仙仙其实在发呆,茶儿敲门之后,她懒懒说声:“自己进来。”,又继续发呆。
她发呆是因除掉蒯十二那些人后,她竟没有踩扁小人的快意。为什么而没有快意呢?因为她本不想那么做?
人人都在想如何最快地获得想要的一切,如何最有力地证明自己能力,这究竟是对是错?若天地大道就是如此,这与丛林中弱肉强食的野蛮世界有何区别?
茶儿笑对她说程浩风相邀,她就随茶儿同往闲云观走去。一路之上她都是无精打采的东瞅两眼,西看两眼。走到半道儿上,还坐在大宅门口的拴马石上托腮发愣。
那样一副瞌睡没睡醒的模样,任谁看了都像是胡仙仙遇上了什么郁闷事。茶儿暗自高兴,以为她是怕见程浩风才故意磨蹭时间,不知道她是身体没有完全复原、心情又烦乱,真是走得累了。
到得闲云观大门,绕福墙,过穿堂,上石阶,从大殿旁经过,再经了偏殿、莲池、功德林,到得逸鹤轩门外。
胡仙仙坐在大门门槛上捶了捶腿,再跨进门往楼上去。茶儿看着她的背影,一路忍着的笑容终于得以展开。
“怎么才来?”程浩风指了指书房角落的椅子,让她坐下。
“我可能真成废人了,才恢复一点,又为了赛英的事耗费灵气,这两天总也不见好转。”
程浩风在她旁边坐下,温声说:“你是不是心里太乱了?只有我知道你的精神洁癖有多严重,你不管对什么事都要想个透,这太耗精力。精力不集中,就难存蓄灵气,没有灵气滋养,身体恢复速度就和凡人差不多。”
她手心冰凉,朝手上呵了呵热气才抱住他,低声嘟囔:“是心乱,我太能惹麻烦了。”
程浩风延出灵气渡向她,温暖和煦之感瞬时由她脊背漫向全身,她朝他甜甜一笑。
”都以为你是不拘小节的人,其实你的完美欲比谁都强。就算是人与人之间的相处,你都要讲个对称感。
你呀,挺傻的。有时候挺怕你认真想事情的样子,你认真起来就显现出源于本身的冷漠。
不,不是冷漠,无仇那样才是冷漠。你是不属于这世间,对这红尘中一切都有着超然态度。”
听程浩风这么细致的评价自己,胡仙仙有些意外,又有些好笑,他说的明明更接近他自己性格吧?她摸摸他额头,不烫啊,怎么尽说胡话?
程浩风挪开她的手,面露惆怅说道:“不多说了,说了你也不明白。我要想事情,你自己临字帖。”
他抚了抚她的发丝,就坐到屋正中自己书案前,摆开棋盘,自己和自己对弈。
半个时辰后,他起身到走廊上唤茶儿:“茶儿,到书房来,我有话交待。”
茶儿按捺住兴奋之情,提裙上楼,款款行到书房门口,低眉顺眼柔声问:“国师唤我有何吩咐?”
“你来看这盘棋,谁输谁赢?”他左右手各拈黑白棋,几乎两手同时落子。
茶儿迈步过去,扫一眼棋盘上局势,因心思不在棋上,并未看出输赢。她眼角余光斜瞟胡仙仙,只见胡仙仙坐在角落,像个小学童似的在临摹字帖。
她微感纳罕,程浩风没训斥胡仙仙?可若说他们情深意浓,他宁愿自己和自己下棋,都不与胡仙仙一起下,又是何意?
程浩风见茶儿想得出神,以棋子轻敲书案说:“看不明白这局棋?那我来告诉你,世事如棋,可不论棋局如何变幻,结果都是一样。要么最后是我赢,要么就掀翻这局棋,再重来!”
此言之意,就是只能赢不能输,茶儿听得明白,却想不明白,程浩风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是输不起的人,我不允许自己再输!你去问问曹备道,问问他是不是以为我会忘了‘逼为器灵’、‘雷雨裂魂’、‘濒死受责’等等的事?”
程浩风语气严厉,茶儿也略知道他以前与天帝、段梦柔、洛玄心等人的仇怨,吓得慌忙跪下来,颤声说:“国师息怒,奴婢与那些事全无关联啊。再说,奴婢怎敢那样去问曹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