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坐在兰香阁里正绣着鸳鸯扇面的沈余娇,思绪亦有些恍惚。
为了她想要的,她已经放弃了自己的处子之身、放弃了自己的婚姻,但并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逢场作戏而已,纵使假戏成真她也毫不在乎,聂景琛能对他自己心狠,她亦能对自己心狠,甚至比他更甚。
她想要的很简单,却又并不简单。
沈余娇看着手上绣了一半的鸳鸯,不禁嗤笑了一声。她抬头环视周遭,兰香阁每处布局她都太过熟悉,朝南的内厢房,外厢房西北角的金丝楠木雕花屏风,东侧窗外高大的丹桂,甚至她面前墙上挂着的、当年迎春宴会后聂景迟亲手所画而后差人送来的美人图,她都记着。
而这一切,三天后就将不复存在了。
初莺端着糕点推门走进来,看着沈余娇有些茫然的神色,忽而笑起来:“阿娇姑娘是舍不得这里吗?”她将糕点碟子放在她手边,“这是城西阿良糕点铺里今年新上的桂花糕,我给姑娘带回来啦。”
沈余娇颔首:“谢谢。”她拈起一块桂花糕放入口中,微甜而带着清香的气息在她唇齿间弥漫,“不错,是熟悉的风味。不过……只怕今后入了宫,想吃便难了。”她用一旁的帕子擦净手,复又绣起扇面来,“虽说为鲁王妃,但毕竟我身份特殊,那些荣华,只不过是些名头罢了……他们可不会给我好脸色看。”
初莺倒是持反对意见:“姑娘,我倒觉得,鲁王殿下对姑娘是一片真心的。姑娘想要的,鲁王殿下都会给姑娘讨来。”
沈余娇双唇微张,却欲言又止。人心难测,她不敢妄下定论,但倘若他真是恋慕于她,她倒是问心有愧了。她低垂下头,扇面上的鸳鸯绣得是栩栩如生,而如今即将结为眷侣的二人却是各怀心思,倒多少带了些讽刺意味。
好在婚事不过走个过场,只消图个安稳留在皇宫的身份,这就足够了。
吃罢桂花糕,初莺便开始着手为沈余娇收拾行装。不过许多衣裙都是宫里入不了眼的旧式样,她便抱着一摞衣裳问沈余娇道:“阿娇姑娘,这些衣裳可还要留着?”沈余娇稍瞥了一眼:“不必了,你明日清早便找人处理掉吧。”她低头继续绣着扇面,“既是新的日子,便不要念着旧物了。”
“唔……这件衣衫姑娘想来也不留了罢?”初莺不知从何处翻出来一件破旧的外衫,上头满是陈年的血污,精致的暗纹却仍依稀可辨。
她转头看向那件外衫,瞳孔一震。那是她被燕姐儿所救时怀里抱着的衣衫,也是如今的她对于逝去多年的母后唯一留存的记忆。她私心欲留,只是,如今的她不能再有软肋了。
沈余娇蓦地陷入了沉默,目光飘忽,半晌才缓缓开口。
“……罢了,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