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溪边盖着草席的便是,师兄尽管去看!”
中年道士晃晃悠悠走到溪边,揭开席子一看,身子明显抖了一下,半天没有动静。
小道士哈哈大笑:“哈哈哈,师兄吓着了吧!告诉你了,你偏要看!”
中年道士回到篝火旁,结结巴巴的说:“是……是挺吓人的!”
两个小道士又是一通嘲笑,半个时辰后中年道士拎着空食盒步履蹒跚的向山中走去,不知走了多久,一个硬物突然顶在了他的后心上。
中年道士淡淡的说:“是不是我的大限到了!”
“哈哈哈……吴兰吴道长,我看你精气神俱佳,阳寿长着呢!”
道士听到这个声音腿一软跪坐在了地上:“我……我还以为是师叔发现了我,原来是恩公您啊!”
赵遵笑着把一向贪生怕死的吴兰从地上拽起来拉到道边坐下,吴兰稳了好一阵才说:“中午的时候听入山采药的人说起山下溪水边发现了怪尸,从他的描述中我猜到有人在故意模仿钟山僵尸,目的很明显是为了引我出来。我思量再三,深夜才敢来求证。万幸遇到是您!”
赵遵略带歉意的说:“吴道长藏之深山,只有用这个办法才能见到你,害你受惊了!”
吴兰一摆手:“我是什么道行您再了解不过了,一个人苦修苦行我真吃不了这苦,可又没地方去,只能躲在深山里混天撩日!”
赵遵从包袱里取出了一套俗家的衣裳:“穿上它,跟我走。”
“走?出山?”
赵遵道:“我一个人在益州遇到了麻烦,思来想去也就你能帮我点忙,放心我保你安全!”
“嗨,我都是死过几回的人了,还有什么可怕的!”说着脱掉道袍就地焚毁,换上了赵遵带来的衣服跟他一起下了山。
青城山后山的一座废弃的小道观中,一名老道士在正堂中驻足良久,这里是他长大、受教、得道的地方,如今早已面目全非,只剩下荒草和流民留下的狼藉秽物。
“师尊!”
服侍他的小道士觉得这样的地方有损老道士的身份,想出言相劝,“出去!”被老道士厉声呵斥了出去。
老道士对着墙上一幅掉色掉得几乎无法辨认的画像拜了三拜:“师父,徒儿秉承您的遗志,几十年来时刻牢记您的嘱托,终于将道门发扬光大,现在到了决定命运的时候,您老人家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徒儿!”
老道长退出正堂,走在院中突然想到了什么,走进一间塌了一半的偏房,他踩着塌落的土块把手伸到梁头上掏了半天,让他掏出了两个黄泥做的人偶。睹物思人,老道长老泪横流,哭道:“师兄啊,师兄……”
下了青城山,赵遵和吴兰找了个小镇店歇脚,吴兰还俗当真是干净利落,大碗酒大块肉不停往嘴里塞。
官道旁的小铺子,没到饭点客人已经坐满了,路上还有旅人从四面八方涌来,没地方坐的端着碗盘坐在棚外吃喝。
“伙计!再切二斤牛肉,烫一壶酒!老吴啊,你慢点吃!”赵遵半开玩笑的招呼小伙计过来。
小伙计端着一碟肉渣连连向赵遵道歉:“对不住啊,小店就剩这么一点肉渣了,客人将就将就吧!”
“不碍事!”赵遵指着满屋的客人道:“生意这么好该多准备点饭食,到了饭口让客人们吃什么啊?”
小伙计道:“咱们这小店在官道旁不假,但离前面的大镇店也就四五里路,行商和旅人宁肯多走几步也想去大酒馆歇息,咱们这个店平日里到饭点也就三两席客人,准备多了酒菜也白费,最后都得剩下。”
“可这……”
“前天教主黄裳真人突然下了法旨,要在青云观中召开祈福大会,祈求上苍保佑益州百姓安康,同时会赠符水医治病人。消息一出全境哗然,信徒们不远千里前往朝拜,又有久病之人在家人的陪伴下前来讨要符水。现在只是开始,之后几天道路上的人会越来越多,往年因病因饥死在朝拜路上的以数百计,过几日流民饥民也会借机上路,抢富户劫商旅杀人放火!我们这个店不但要关门,还得举家去避难啊!”
赵遵看了吴兰一样,吴兰好像没听见一样把肉渣拨进碗里,和着菜狼吞虎咽的吃的真香。结了饭钱,二人再次上路,遇到了形形色色的赶路人,人群从四面八方汇集到前往成都的主路上,在大路口开始出现了维持秩序的青云观道士,他们向朝拜的人布道,告诉他们只要踏入青云观的净土,万般罪孽可消万种疾苦可平。听到道士的鼓吹,那些原本疲惫不堪老病缠身的人好像打了鸡血一样奋力的迈步向成都方向走去。
道旁不时出现累到病倒的人,赵遵想过去帮他们一把,却被吴兰制止了。吴兰用下巴指了指远处观望的青云观道士,低声道:“青云观是教门的圣地,前往朝拜视为一场修行,途中遭遇到的一切困苦都是对个人信仰的考验,哪怕死在朝拜的路途上灵魂也会得到升华。如果接受他人的帮助,即便达到目的地也会被视为不诚,得到了符水也不会有神效,因此你去帮他,在他和其他信徒眼中却是在害他!”
赵遵皱眉道:“这是什么狗屁歪理邪说!”
吴兰是半路出家,骨子里没有道士的风骨,换了俗家衣裳比俗人还俗!换了装扮恐怕整个益州只有黄裳真人本人可以认出他来。赵遵心知肚明,吴兰并不像自己说的那么没种,一个人在黄裳真人眼皮子底下躲了两年都没有脱掉道袍,说明他没有忘记师父,没有忘记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