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督内史冂口中的王弟余臣,便是史书所载周携王姬余臣。
姬宫湦道:“太督以为,孤王需如何消除?”
太督内史冂直言:“倘若王弟余臣死于新婚之夜,而行凶之人正是姜季荑……”
姬宫湦内心不由得一惊。
“如此恶毒之策,断然不是太督所出!”
“姑且不论何人所出,此策既可消除隐患,又能置申侯于死地。”
“太督方才说,孤王操之过急,此时却又言及申侯。”
太督内史冂道:“此一时彼一时也,王畿六国乃囊中物,汉中之地则是树上果。”
姬宫湦不忍戳穿:“太督可曾听闻,惯子如杀子也。”
“恳请大王明鉴,臣并非忧心叔垚。”
“那是为何?”
太督内史冂道:“迄今为止,大王已连灭畿内十七诸侯国。”
姬宫湦掐指一算。
夨国、散国、毕国与潘国,均为戎狄所灭。
弭国、彤国、杜国与甘国,以进土献民为名。
樊国亡于公子翰之手,荣国与矢国确实为王师主动征灭。
岐国、单国、毛国、合国、召国与虢国,则是反叛,属于自取灭亡。
“为何都算在孤王所为?”
太督内史冂解释:“畿外诸侯均是如此认为。”
姬宫湦笑道:“如此说来,孤王暴君之名,早已传遍天下?”
“正因如此,畿外诸侯国将会效仿大王,公然吞并周边小国。”
“那倒替孤王省不少事。”
“长此以往,必有大国傲立。届时诸侯混战,天下大乱,生灵必遭涂炭,王师亦需面对诸多强敌!”
“伐灭申缯两国,亦无法改变大势所趋也!”
太督内史冂却道:“虽未能改之,却可缓之。”
姬宫湦道:“申缯两国距王畿太远,倘若劳师远征,必难以取胜也!”
“非讨伐申缯两国,而是大举正义之王师,将申缯两国甲士逐出汉中,以正王师之威名!”
“天下诸侯见势,自然不敢擅自吞并周边小国。”
“臣心中所想正是如此!”
姬宫湦沉吟许久,终于梳理清楚个中关键。
周天子与各国诸侯,名义上属于君臣,实则更像门派。
周天子任掌门,姬姓诸侯为嫡传弟子,外姓诸侯则是同门弟子。
处理诸侯纠纷,讨伐不臣之国,抵御戎狄蛮夷,均为周天子职权所在。
各国诸侯则负责朝贡。
若周天子实力尚在,各国诸侯便不敢擅自僭越周礼。
周天子势微,则各国诸侯将蠢蠢欲动。
将申缯两国甲士驱逐出汉中,无异于昭告天下诸侯,姬宫湦已有实力维持周天子职权。
大国虽然不会停止扩张,却也不敢明目张胆吞并周边小国。
如此一来,便可尽量争取时间发展关中之地。
姬宫湦若意味深长道:“此策虽然恶毒,却有可取之处。”
太督内史冂道:“诺!”
姬宫湦颇为无语:“暂且别诺,王弟余臣无罪,何以致死也?”
“大王常常自诩暴君,何故变得如此仁慈?”
“并非孤王仁慈也,暗中残害手足兄弟,比之禽兽尚且不如,有损孤王暴君之威名。”
太督内史冂忙问:“暴君亦有威名耶?”
姬宫湦道:“孤王自诩之暴君,乃杀伐果断也,而非以杀戮取乐。”
太督内史冂不假思索。
“倘若姜季荑主动为之,大王便可杀伐果断。”
“姜季荑虽生性乖张,却不会行杀夫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