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瞄了那玉镯子几眼,闻言便笑道:“阿奶也操心太多了。麻家的小辈就算对麻嬷嬷不好,难道镇国公府还能让麻嬷嬷吃了亏?好歹那也是太后娘娘身边的老人,若是麻家人不管她,镇国公府也会让她安度晚年的。”
话虽如此,但镇国公年纪也大了,他与镇国公夫人若是双双去世,镇国公府便换了当家人。几位少将军人品都信得过,可他们大多驻守边城,没几个人是留在长安的,周四将军夫妻也进京去了,将来留在长安镇国公府当家的又是谁?他能把麻尚仪照顾好吗?等周太后也去世,那就真的人走茶凉了。就算主人家对麻尚仪很客气,底下的奴仆又如何?
马氏在长安长大,从小没少听周家的各种八卦小道消息,从来不认为镇国公府就是个太平无纷争的桃花源了。只不过是镇国公府的历任当家人一向正派,因此国公府的行事从来不会太出格罢了,私底下也不是没出过害群之马。
所以,马氏认为麻尚仪应该多为自己的将来着想,就算手里有许多好东西,也该谨慎些,别四处送人,更不该轻易在外人面前露了富才是。
海棠便道:“话是这么说没错,但麻尚仪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了,她在宫里经历过那么多艰难险阻,见识过那么多阴谋诡计,怎会还抱着天真的想法,对人性丑恶不作任何提防呢?我认为她对自己的将来早就有了妥善的安排,今天会贸然送阿奶这么贵重的东西,一来是相信您的人品,二来……大概是对当年故人失踪之事十分重视,哪怕只有一点似是而非的线索,她也愿意不惜一切代价去查明吧?
马氏听了这话,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有些事,她从前没怎么关注过,只隐隐约约听说过些传闻。今日有了麻尚仪这位亲身经历者的讲解,她才知道,周太后在成为太后之前,原来受过这么多委屈。
怪不得周家对常家的怨气会那么深呢!
她从前总觉得周家人对海长安以及他的父亲过于苛刻了些,无仇无怨的,只因为他们是常家血脉,便压制着他们的前程。如今她总算明白那是为什么了。在长安,不但周家与常家有旧怨,还有别人与常家有血仇呢!
马氏压低声音跟孙女说起了麻尚仪的往事:“听说当年一块儿从长安陪嫁进宫的八个侍女,有好几个都死得挺惨的,还有人被撵出宫后就下落不明。那些姑娘都是镇国公府的世仆之女,家里父兄争气的,几十年来都挣下了军功,也做了官,当了将军,独立门户了。他们离京城远,救不了自家闺女,咋一看见仇人的子侄来到长安,岂有不迁怒的道理?若不是镇国公事先有吩咐,只怕你二叔他爹早就死了,连你二叔都不可能好好地活到现在。如今二叔只是前程受限,好歹也有份差事在身,跟着额们家不愁吃喝,也顺利娶妻生子了。人家的闺女却回不来了,连尸首都找不着,叫人如何抱怨呢?”
要抱怨,也只能抱怨常家不做人。常贵太妃当年为争宠夺嫡手段太狠,人又死得太干脆了,叫人无处泄愤出气。再怨常家将旁支子弟推出来做出气筒,自家却在京城安享富贵,根本不管旁支血脉的死活。